晏随星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看完这一切的。
身侧的雾柏全程缄默不语,直到琉璃问心镜上的画面消失,晏随星怔愣许久,才轻轻问道:“雾师姐早就知道这些,是么?”
雾柏看着跪坐在地的晏随星,终究是没忍心说出那句否认的话。
她点了点头,轻声道:“嗯,我知道。”
晏随星又问:“那师父呢?萧师兄呢?他们是不是……”
他们是不是也知道?
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雾柏:“师父和萧泽禹知道得比我少些。”
知道的少些。
那就是也知道了。
晏随星撑着膝盖,攀着琉璃问心镜的边缘,缓缓站起身。他深呼吸了几下,努力将脸上的负面情绪一扫而净,紧接着,屋门被他推开,清冷的月光从门框遍的缝隙挤进来,缓缓摸到了琉璃问心镜的角落。
镇长府,盛暮眨巴眨巴眼,看着在窗边围了一圈的人。
唰——
她耳尖蔓上绯红,拉住被子遮住了脸。
雾柏没有性别顾忌,她帮盛暮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温温柔柔地看着她:“醒啦?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盛暮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问道:“我睡了多久呀?”
雾柏指指窗外暗下去的天色,道:“一天一夜啦。”
盛暮有些不好意思地往被子里又缩了缩。
身子往下蹿的时候,盛暮余光扫到了在角落站着的晏随星。
他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心,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盛暮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她其实在越淮那里没有待多久,但小世界内外时间流速不同,在这个世界,她已经发烧昏迷一天一夜了。
晏随星的眼睛亮晶晶,发现盛暮在看他,他也不躲,就乖乖地与她对视。
盛暮心头忽然涌上一道奇怪的感情。
越淮那句:“你是为了小世界,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忽然又在她脑海中冒了出来。
在越淮的审视下,盛暮还能强装出一份镇定自若说自己没有私心。
然而被晏随星亮晶晶的目光一扫,盛暮那句没有私心忽然就说不出口了。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
她贪恋着这份来之不易,从未感受过的好。
顾及着盛暮生病刚好,几人站了一会也就出去了。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消失在视线中,盛暮不知怎的,却忽然睡不着了。
她叹了口气,随手拿了一件雾柏给她买的披风,就推门出去了。
半夜的镇长府一片静谧,只有风声与树叶唰唰作响。
盛暮百无聊赖地走着,忽然在池塘边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放轻了步伐,步履轻微,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修仙者就算听不见声音,也能感受到周围熟悉的灵力。
几乎在盛暮看见晏随星的瞬间,他就感知到了对方的存在,也发现了对方的意图。
但他没有做任何反应,只是静静地坐在河边,等待着盛暮缓慢接近他。
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晏随星不知为什么,忽然心跳如擂鼓。
一双冰凉的手覆盖住了他的眼睛,紧接着,少女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猜猜我是谁呀?”
晏随星很配合,他先是略一沉吟,随后猜测:“是雾师姐吗?”
盛暮被他装傻的模样给逗笑,她摇了摇头,又凑近了些:“不是哦。”
晏随星再猜:“那是,是我小师姐,盛暮。”
“猜对啦!”
清冷的月光挤进眼皮,蒙在双眼上的那双手被拿开,盛暮笑嘻嘻地摸出一块糕点递给晏随星:“小师弟好聪明,这是给你的奖励。”
她在晏随星身侧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即将坐下时,晏随星眼疾手快地将她厚厚的披风折起一角,垫在她身下。
盛暮来回踢着双腿,有一搭没一搭道:“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觉呀?”
“睡不着。”晏随星轻声道:“小师姐呢?病刚好,要怎么不好好休息。”
盛暮摇了摇头:“睡了一天了,猪都睡醒了。”
晏随星哂笑一声,身子似有若无地朝着盛暮的方向偏了偏。
夜晚的风凉飕飕的,但晏随星的位置又刚好能帮她挡掉大部分寒意,吹到盛暮脸上的风就只余了几分清凉和舒爽。
盛暮坐了一会,很快又觉无聊,于是她扯了扯晏随星的衣袖,想拉他聊点什么。
晏随星很配合地倾身歪头,亮晶晶的双眼再次照在盛暮身上。
“你今天晚上,和雾姐姐去干什么了呀?”
记忆再次被带回到那两面琉璃问心镜上面,晏随星看着盛暮认真的小脸,几乎有一瞬间就要有一种冲动将所有的问题全都问出。
越淮是谁,他为什么会这样对她?他有没有欺负过她?小师姐为什么会如此害怕他?
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问,也知道盛暮不会告诉自己。
更怕盛暮会因为他的探究欲而升起防备心。
小师姐不能防备他。
这是晏随星最后的底线。
于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揭过去:“我怕是昨日谢修然给小师姐下了什么药,带雾师姐兴师问罪去了。”
盛暮听了直发笑,她顺手在晏随星光洁的前额上轻轻一拍:“几十年后的谢修然又不是现在的谢修然,人家早就没打算害我啦。”
晏随星也不反驳,就只是乖乖点头。
盛暮看着晏随星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没听进去。
或者说,现在一时听进去了,再次见到谢修然绝对会故态复萌。
算了算了,反正是她的小师弟,偏心的话也理当要朝小师弟偏,至于谢修然那边,明日再去赔礼好了。
或许是晚上睡得晚的缘故,又或许是这具身体大病初愈还没好全,盛暮再次睁眼的时候,又是一日天黑。
看着窗外完全暗下来的天,盛暮内心只想骂娘。
她奶奶的,修仙人体质这么差合理吗?真的不会睡死吗?
她气哼哼地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过后就推门出去。
晏随星在她屋门口支了小桌,上面放了满满的食物。
看见盛暮出门,他挑挑眉,招了招手:“小师姐,来吃饭,都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