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泽禹看着游走在柱子后面的那道身影,叹了口气,默默道:“雾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也是他们……中的一环?”
晚风有些凉。
说来有些奇怪,在宴会时盛暮确实没觉得自己喝醉了。她大脑清醒,神志分明,生气就是生气,恼怒便是恼怒,丝毫没有任何混沌之感。
可出了宴会,叫冷风一吹,盛暮的脑袋却蓦地变得有些晕乎起来。
她拍了拍脸颊,琢磨着要去哪里找晏随星。
方才没听到那句话,绝非是她喝多了脑子不清醒。盛暮敢肯定,一定是晏随星在偷偷做手脚。
不知道他使了什么法术,专门叫声音传不到她那里去。
盛暮没学过这样的术法,却笃定,这天底下一定是有什么术法能做到这样。
晏随星真是好样的,学了一肚子本事到最后全用她身上来了。
盛暮越想越气,她甚至已经无暇关心究竟去哪里找到晏随星,整个人气鼓鼓地就在皇宫里四处转悠。
她不是不记路的人,虽然喝了不少的酒,但也不至于分辨不清方向。
初到妖族时的那场宴会也是在皇宫内设的,当时盛暮觉得宴会无聊,被晏随星带着提前离了场。
两人在皇宫飞奔,七拐八拐地抛出人群后,晏随星带她去看了一座琉璃宫殿。
盛暮还记得那个场景。
俊朗的少年被艳丽的花簇拥着,身后是富丽堂皇的琉璃宫殿,他看着她,眼里只有她,满含笑意地对她说:
“小师姐,你想要的东西,我给你造出来了。”
晚风把盛暮的耳朵吹得更红了些。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盛暮想去那琉璃宫殿看看。
她依稀记得大概得路,中间走岔了几次,倒是也很快就找回了正路。
七拐八拐地,盛暮来到了一片花丛中。
四面一片平摊,丝毫不见什么琉璃宫殿,只是依稀地,盛暮在花丛中看见了那个满眼笑意的少年。
淡光闪过,盛暮双手结印,阵法以她为中心向四周蔓延开来,花丛被劲风吹得向后弯出道道波纹——
一座琉璃宫殿赫然伫立其中。
琉璃华彩绚烂,雕栏玉彻显露其中。宫殿辉煌流彩,钉头磷磷,是说不出的奢靡与壮观。
盛暮看着丹楹刻桷的宫殿,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晏随星倒是有心,专门为这宫殿造了一片秘境。
秘境的入口设了法咒,应当一道是除了晏随星之外无人能够破开的法咒。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叫她歪打正着地给打开了。
盛暮抬脚迈入秘境。
这座琉璃宫殿比无水村那座还要宏伟华丽些,盛暮摸着飞阁流丹的装饰,一路朝里走。
宫殿内没人,晏随星不在。
不在正好。
找到了这样一座宫殿,谁还要去找晏随星?
盛暮赌气地想。
她踏上旋梯,看着澄澈的琉璃,不知怎么,忽然开始口渴。
云珠果酒香甜醇美,刚才离开宴会的时候怎么就没想着带几坛呢?
盛暮漫无目的地似探索似发掘,竟然还真找到了两坛封存着的云珠果酒。
馋虫早就勾得盛暮苦哈哈,她迫不及待地开了坛子,趴在栏杆上,看着窗外紧簇的花丛与笼纱的月色,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
……
晏随星察觉到小师姐在和自己赌气。
自己使了些不光明的手段逗她,估摸着是没把握好分寸,把人真的给逗恼了。
也不知道现在气消了没。
晏随星揉了揉额角,正准备返回宴会去寻盛暮,临出门前步子一顿,折返回来,拿了件厚披风。
晚上风凉,小师姐喝了不少的酒,穿得又单薄,怕是容易着凉。
他这样想着往宴会走,谁知到了一瞧,却发现萧泽禹身旁空无一人。
筵席已经散场,雾柏估摸着是回去休息了,云沧坐在席位中,似乎是在闭目养神。只有萧泽禹还一杯一杯地接着喝,桌上的糕点只少了一块盛暮先前吃掉的葡萄味。
晏随星眉头一皱,他走上前去,在萧泽禹即将开酒时抬手虚虚拦了一下。
萧泽禹眯着眼看过来,笑眯眯道:“我有数,有数。”
“有数也少喝点,”晏随星手还放在酒坛口没挪开,他问:“盛暮呢?”
萧泽禹有些意外:“她没去找你?”
毕竟盛暮临走时那气鼓鼓的样,任谁看都是要找晏随星算账。
晏随星眉头一皱,萧泽禹见他这幅表情也知道他并未见到盛暮。他放下酒坛,眉宇间的倦色散了些,道:“你的底盘,左右人是不会丢,说不准是迷路了还是被什么勾着了,去找找罢。”
“要我一起么?”
晏随星摇摇头,说:“不用,我心里有些数。”
他转身离开,临走前屈指敲了敲酒坛,落下一句:“少喝点。”
萧泽禹咧开嘴嘿嘿一笑,他满不在乎地冲晏随星的背影摆摆手:“知道知道。”
晏随星大概能猜得到盛暮去哪了。
站在花簇中的那一瞬,晏随星心中基本就有了定数。
秘境有人来过。
而除了盛暮外,没人能打开他的秘境。
来了也好。
晏随星想。
上一次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给小师姐好好看一看这琉璃宫殿。现在她自己既然找到了这个地方,定然会好好逛上一圈。
况且,今日登基大典,皇宫人多。
而秘境里,只会有他们二人。
晏随星掐诀念咒,打开秘境。
在他的秘境内,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到盛暮到底在什么位置。不需要多找,晏随星直奔那间屋子而去。
于是打开门便是这样一幕。
盛暮脸颊泛起红色,整个人懒散地躺在床踏上。床边的窗子开着,窗台上还摆着两坛喝空了的云珠果酒。
这是晏随星的秘境。
除了他没人能来。
这个念头让盛暮几乎无所顾忌,她抱着那两坛云珠果酒喝了个精光,酒精的作用让她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逐渐变得混沌的意识。
指尖点着酒坛,盛暮忽然就忍不住地去深究那个被她抛下的问题。
她有些迷蒙地想,晏随星的本体,到底是什么?
她本能地希望是大型地毛绒生物,有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摸起来很舒服的那种。
可是晏随星对此的态度似乎有些回避。
难道不是常见的容易被大众喜欢的生物?比如说蛇之类的。
头脑晕乎乎的,有那么一瞬间,盛暮甚至已经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边界。
她打开剧本,在虚空中描摹着晏随星的身形,而后肆无忌惮地加上各种动物的特征。
晏随星就是在这一刻进来的。
虚空中的身影落了实处,盛暮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手下却已经改了。
一对毛茸茸的大耳冲破黑发,倏然立在了晏随星的脑袋上。
晏随星的反应比盛暮更快一步。
头顶冒出耳朵的瞬间,他就知道是自己小师姐做的。
只不过——
他弯起唇角,朝着榻上的盛暮走去,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愉悦:
“早知道小师姐喜欢这样的,我就不装了。”
“我自己的耳朵更好摸,师姐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