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两个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来成亲的,更像是冤家碰上面,来寻仇的!
大堂内,司仪柳夜明战战兢兢地念道:“一拜天地!”
新郎官和新娘子神色冷淡,无动于衷。
柳夜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二拜高堂!”
依旧是无动于衷,两人中间的间隔甚至更大了!
柳夜明急出了一身汗,他看着手中的卷轴,瑟瑟发抖道:“夫妻……夫妻对拜!”
这次不是无动于衷了!狄春香转过身,冲殷玉行了个礼,行的还是臣民对君王行的礼!
而殷玉依旧神色空洞地看向高堂,不言不语,异常的平静。
柳夜明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走完流程这婚就是结了,他着急忙慌地喊了一句:“礼成!”
“哈哈哈哈好啊!妙啊!礼成!”
“臣等祝贺凌王殿下与凌王妃结成良缘,祝殿下与王妃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大喜啊,大喜的日子!诸位同僚,不醉不休!”
听到柳夜明说了这句话,诸位宾客如释重负,连忙回到席上装出一副把酒言欢的样子,也不管那位阴晴不定的凌王殿下是否愿意赏他们好脸色了。
诸位官员在宴席上如坐针毡,歌舞与美酒索然无味,他们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极其享受模样。而新郎官与新娘一直如仇人一般,坐在宴席的上位,各自怀揣着心事,脸冷的就像是来吊丧的!
“难挨啊——”有人叹口气,摇头道。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直到宴席上来了几位贵客,殷玉才稍稍抬了抬眼皮,往席上看去。
准确来说,是来了三拨人——相国照宴龛和御史中丞照山白、太尉杜卫以及羽林中郎将郑卿远。
这几个人也是拉着脸,没有一点笑意。
“鸿门宴!”
“一定是鸿门宴!苍天啊,下官只是想来喝被喜酒,怎么就这么难啊!”
“死人啦!马上就要死人啦!”
有人喝醉了,在宴席上胡言乱语,片刻后便被人拖了下去,用凉水灌醒了。
照宴龛坐在红木轮椅上,身上拍了件褐色的外衣,照山白推着他,走在红毯上。照山白站定后示礼道:“臣与家父特地来为凌王殿下道喜,祝殿下与王妃,芝兰和千载,琴瑟乐百年!”
此话一出,杜卫与郑卿远紧接着道喜。
郑卿远一身戎装,长枪在侧,他单膝跪地道:“陛下知道殿下今日大婚,特命臣携羽林军前来护卫殿下,祝殿下与王妃,同心同德,宜室宜家。”
广和楼的董典连滚带爬地上前道喜,他扯着嗓子道:“凌王殿下——大喜呀!下官特地给您从蛮邑请来了几位胡姬,各个都是花容月貌,只要您抬个眼,下官立马就让她们登台献舞!”
殷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抬手赏了几位贵客一人一杯喜酒。
众人示礼道:“谢凌王殿下——”
胡姬登场,满座脂粉香。只见十二位身姿妙曼的胡姬从紫檀香雾中翩翩飞来,石榴红的纱裙在风中飘荡摇曳,恍若红衣仙子踏雾而来。
鼓点渐如骤雨,十二舞女忽聚忽散。领舞的女子额前缀着孔雀翎羽冠,眉心血痣艳如朱砂。她反抱一柄嵌满绿松石的曲颈琵琶,素手轻拨间向前飞去,纱袖从殷玉的眼前拂过,对他莞尔一笑。
殷玉伸手要抓她那丝丝缕缕的衣袖,胡姬却步步后退,让他只能看,只能闻,就是摸不着。
殷玉一向沉迷于花间酒地,他难能忍受得了这般诱惑,他握着酒杯起身,快步走向了十二位宛若天仙的舞女。在舞女们一声声“凌王殿下”中,殷玉渐渐失去了心智,好似着了魔,睁眼闭眼全是舞袖翩翩,满是红莲轻颤。
胡笳声咽的刹那,十二道红绫冲天而起,众人抚掌欢笑。
可那十二道红绫落下之时,众人却大惊失色,仓皇逃窜!
只见凌王抱臂坐地,脸上有一道殷红的血迹!这道血不是他的,而是那位领舞的舞女的。刹那间,桓秋宁已经将刺客生擒,此刻就跪在他的膝下。
桓秋宁打量着领头的舞女,她的招式伶俐,能一击致命,从这股狠劲儿来看,她确实是像铜鸟堂的人。可是仔细看她手上的匕首,质地与纹案又不像是铜鸟堂的刺客惯用利器,桓秋宁还未猜出此女的身份,她便已经咬舌自尽了。
她死后,桓秋宁捡起地上的匕首仔细一瞧,原来是淬了毒。他抬眸,向今日大婚的新娘狄春香望去。
在大婚当日谋杀亲夫,这可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殷玉面上吓破了胆子,实际上心里淡定的很,他假装受了惊吓,连忙让人给他扶起来。太医院的席太医好像早就知道凌王要遇刺,这会已经在府外候着了。
既然没什么大碍,这喜宴还得继续,桓秋宁将匕首藏在袖中,对殷玉作揖道:“殿下,臣还未来得及给您道喜呢!”
周围乱成了一团,刚要撒腿跑路的宾客听到这句话,只能把伸出去的腿收回来,猫着腰滚回了宴席上。
殷玉瞧着桓秋宁这副假惺惺的做派,不屑一笑。突然,他的双眸中闪过了一道光,像是长剑的剑影!
长剑破空犹如惊雷闪过天际。这到光从桓秋宁的身后闪过,剑刃划过他的肩角,径直向凌王刺去,满座惊呼!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只见那冷冷的剑光在就要刺穿殷玉的喉咙之时,突然转向,向身前并未有人服侍的照宴龛刺去。
此剑快如一抹光影,剑意凶恶,周围的侍卫离照宴龛太远,刀刚出鞘之时,剑尖便已经离他的喉咙只有一寸!
千钧一发之际,照山白向照宴龛扑去,展臂挡在了他的身前。
刺客犹豫了。
长剑在刺向照山白胸口之时猛然回收,穿皮刺骨,到此为止。
只有一秒,他只犹豫了一秒。
一秒过后,当他收剑回挡长枪之时,长枪已经刺穿了他的心脏,红缨挂在他的胸口,像一朵炸开的彼岸花。
桓秋宁的身形一顿,僵在了原地。
仿佛长枪|刺穿的是桓秋宁的心口,他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绝望的疼痛,张开嘴却喘不了气,浑身如窒息一般僵硬。
郑卿远抽出长枪之时,血液迸出,染红了半边天。
他像挑垃圾一般,把刺客扔在了一边,又用长枪狠狠地刺向了那人的腹部。鲜血流了一地,渗透进了红毯中,没人看得出来这是血,因为它更像乌黑的毒。
“不知死活的畜生,也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伤人。”郑卿远一脸鄙夷,“应该是死透了,把他扔到万坟冢,喂野狗。”
桓秋宁咬着唇,看着几个侍卫把那人像拎牲口一样从身边拎过,血腥味就在他的身边,盖过了喜宴上的一切气味,带着夜里刺骨的冷。
他闭上眼睛,一次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