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杀呀!反一个,杀一个,本王不在乎多见几次血。”殷玉像一只丧心病狂的野兽,低声发笑,“强者为王!从今往后,史书该由我来执笔了!”
“交出玉玺,杀了殷仁,本王留你全尸。”殷玉拔刀出鞘,他不紧不慢地抿过刀刃,刀锋指向郑卿远。
从来没有人见识过殷玉的刀法,宫变之夜,他终于露出了锋芒。
长枪在手,郑卿远毫不畏惧,少年将军骨子里的血性,永远不会向谋逆之人屈服!
刹那间,弯刀对上长枪,犹如电光乍破。郑卿远的枪法强劲,有排山倒海之势,他旋身抖腕,银枪突然弓成满月,顺势躲开侧砍的弯刀。殷玉的刀法凌乱无章,完全是凭借一股狠劲,而这股狠劲注入刀中,致使他手中弯刀犹如杀了红了眼的豺狼,不给对方留一丝喘息的机会。
殷玉身轻如燕,他的假肢很灵活,可再灵活的假肢也比不过人腿。很快,他便有些招架不住郑卿远的攻势,柞木腿抖得越发厉害。
大殿之中,羽林军与骁骑军杀成了一片,其中混杂着殷玉的死士。狄春香伺机凌空翻越到龙椅一侧,抢夺玉玺。
“杀了殷仁!”殷玉冲狄春香喊道。
郑卿远趁殷玉分神,挥出长□□向他的假腿,冷枪瞬间将柞木刺穿。失去了一条腿,殷玉身体失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殷玉顺势前滚,立刀劈向郑卿远的脖颈,郑卿远侧身闪躲,顾不上杀他,转身刺向狄春香。
殷仁还在她手里头!
这时,一袭红衣从宫外飞进,他轻步掠到众人身后,踩着御案腾空一翻,抽出腰间软剑,刺向狄春香。
左右夹击。狄春香招架不住,只能频频后退。桓秋宁趁机抱起了殷仁。
“杀了殷仁,以绝后患!”殷玉冲桓秋宁道,“杀了他,本王给你留一线生机。”
“原来殿下早就想卸磨杀驴了?”桓秋宁抱着殷仁,抬脚踩着龙椅,“过河拆桥,这确实是凌王殿下的一贯作派。”
殷玉不屑一笑:“你敢违抗本王的旨意?!”
殷玉那双像蛇又似猫的荧青色眸子就这般斜睨着桓秋宁,眼神里不是愤怒,而是欣喜。桓秋宁在他面前隐忍了这么久,终于还是露出了真面目。
“明王不能死。”桓秋宁好声好气地说,“殿下,如果他死了,您觉得您的皇位能坐的稳么?如今北疆战事不断,萧慎、旌梁对大徵虎视眈眈,这场宫变,该到此为止了。”
从殷宣威死的那一刻,桓秋宁已然明白,大徵王朝已经踏上永远无法回头的末路。
甚至在此之前,便已经敲响了丧钟。
入宫献舞之前,他收到了铜鸟堂下达的对凌王殷玉的生杀令。桓秋宁杀不了凌王,他就得死。
如果他注定无法逃离必死的命运,那么他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护住一个人。
所以他回到了未央宫,他要护住殷仁。
他是大徵王朝最后的种子,一颗尚未发芽的种子。
“既然你要护着殷仁,那你就去陪他一起死吧。”殷玉冷笑着摆手,偏殿中潜伏的死士瞬间飞出,桓秋宁抽剑抵挡。
如果只有他一人,桓秋宁尚且能够应对,可是他的背上还有一个孩子。刀剑无眼,殷仁的后背已经伤痕累累,他才刚醒便疼晕了过去,桓秋宁为了护他,身中两剑,歪头咳了一口血。
殷玉的亲信杀上未央宫,郑卿远手底下的人已经死的干干净净,只剩下他一人殊死抵抗,银鳞甲片上映着无数张凶神恶煞的脸,像是来索命的阎罗。
“阎罗来挡,我便斩阎罗!”桓秋宁抬手抿去嘴角的血,挑眉一笑。
殷玉背靠金龙圆柱,回了他一笑。
亲信滚到殷玉身边,道:“殿下,骁骑军左部先锋将荆广死不从令,如今已经带着他手底下的兵,围了皇宫。校尉常桀将军倒是很会审时度势,他正带人与荆广在朱雀门交锋,咱们已然胜券在握。”
“凡抗令不从者,格杀勿论。”殷玉在狄春香的搀扶下勉强站起来。
殷玉看向桓秋宁:“本王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
“殿下,明王不能死!他是我的底线。”桓秋宁捂着腰间的伤口,依然护着殷仁,“如果他死了,朝中文武百官定会拿此做文章,到时面对悠悠众口,殿下该当如何?”
“他若活着,必定后患无穷。杀之,以绝后患不是更好么?”殷玉不屑道。
桓秋宁忍着疼,镇定道:“殿下,明王尚且年幼,您把他关起来,他怎么能奈何得了您呢!”
“这番话从你的嘴里说出来,一点可信度也没有。本王知道你的名字——桓珩。”殷玉单挑一边眉,笑着看向桓秋宁,“本王早就摸清了你的底细,当日父皇没有将桓氏杀个干干净净,留了你这么个余孽,看吧,他还不是死在你手上了?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本王可不想步他的后尘。”
听到这番话,郑卿远愤愤回头,淬了一口血,骂道:“果然是你!你、你害了多少人!当日我就该杀了你!”
红衣上沾了血,也还是红的。桓秋宁杀光了身边的死士,他似笑非笑地从台阶上走下,不紧不慢地擦着手上的血。
他斜睨着一边的殷仁,笑自己竟然被那点怜悯冲昏了头脑。今夜过后,殷玉便是新帝,郑卿远就算是死了,也会有人感念他的忠勇,为他立块碑。
而他桓秋宁,就算是护住了殷仁,也会遭人唾骂。无论他做了什么,或者做与不做,他都会是这场宫变的罪魁祸首。
他注定成为这场权利瓜分盛宴的献祭品!
到头来还是身不由己。
桓秋宁擦干净了手上的血,他望向无数想要刺穿他的利剑,他还想为自己赌一次!
“殿下,您很想杀了我吧。杀人灭口,让我替您揽了罪名。”桓秋宁抬头一笑,笑里藏刀,“可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好事。”
周围无数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桓秋宁的脚步很轻,他在伺机而动。
突然,编钟响了一声,众人回头看向偏殿。桓秋宁找准时机将殷仁扔到郑卿远的怀里,拎起软剑向前突进!
他纵身一跃躲过狄春香的暗器,落地时衣袂翻飞。他执剑向前飞去,身形宛若一道红色的绫带,眨眼间便逼到了殷玉的身前!
去死吧,殷玉。
这场戏该落幕了。
殷玉提刀来挡,周围的死士从四面八方出剑,刺向桓秋宁。桓秋宁瞬间腾空躲避,落地时震碎了软剑。他单手扼杀一位从身前突进的死士,抢了死士手中长剑,转身时旋刃像四周突袭的死士刺去,剑血封喉。
“滋啦”——鲜血在空中炸开!
战!
再战!
绝不退步!
又断了一把长剑。没有武器的桓秋宁红着眼恶狠狠地望着殷玉。他想起了萧慎荒原中的狼王,用锋利的爪牙刺穿敌人的喉咙,撕碎敌人的喘息,用它骨子里的野性征服每一头恶狼!
野性。
桓秋宁无畏无惧,瞬间来了劲。他的动作轻快,踩着脚底数十片亮晃晃的剑刃,径直向殷玉扑去。
蛇眼一颤。桓秋宁避开刀光剑影,抓着殷玉的领口将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之前的打斗消耗了桓秋宁太多的体力,如今他紧扼着殷玉的喉咙,却不能在一瞬间要了他的命。
四周的死士倏然出剑,桓秋宁躲避不及,后背中了一剑。
紧接着又是一剑。
刀剑在赤红的软纱划出一道道口子,露出了白皙的皮肤。皮肤上很快融了血,媚艳至极。
桓秋宁又吐了一口血,“你养的死士,不过如此。”
“这么想杀我?”他单臂撑在在地上,声音低沉道:“我早就把这一切留给了一个,如果今夜我没能从朱雀门活着走出去,你的所作所为,之前一切的谋划,会天下皆知!”
“乱世将起,天下大乱。殷玉,你敢赌么,用大徵的命数去赌?你敢么!”桓秋宁闷声笑着,“你想名副其实地坐上皇位,你想当受人敬仰的帝王?我拦不了你,郑卿远拦不了你,藏在各方势力可未必拦不了你。我手里掌握的消息,就是你的命脉,也是大徵的命脉。”
桓秋宁笑指龙椅,“我给各方一个瓜分天下的理由,到时群雄逐鹿,他们会把你从这个位置上拉下来,扼杀,碾碎,你……敢赌么!”
“有何不敢!”
殷玉一边咳一边吐血,他爬过来,捏起桓秋宁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那张脸,突然发笑。
“这种受人威胁的滋味,真是百尝不厌啊。”殷玉的手指顺着桓秋宁脖间的血痕一路滑到心口,“你的命真硬。”
“本王可以施舍你一条贱命。”殷玉从地上爬起来,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对周围的死士道:“退下,让他滚!”
殷玉看着那么朱红的背影消失在未央宫的尽头,他挑眉一笑,抿去了嘴角的血。
“召集所有的弓箭手,本王要让他在迈出宫门的那一刻,万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