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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陋室藏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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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陋室中,两个孤独的灵魂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北风冲撞着破破烂烂的木窗,桓秋宁躺在窗边,浑身热到分不清自己是醒着还是昏迷。

桓秋宁每次半醒未醒的时候,总是特别想见到一个人。

他会因为害怕一睁眼见到的人不是照山白而偷偷地闭着眼,仔细去闻空气中的香气。

如果闻到了竹香,他就会悄悄地睁开半只眼瞧一瞧。

如果看到了那个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桓秋宁就假装渴了,压着嗓子说一句:“水。”

如果没看到,那他就只好闭着眼睛继续睡,一直等到某人出现了再醒。

见不到照山白,桓秋宁就不停地在心里嘀嘀咕:“照山白……照——山——白——照丞你怎么还不来!呃,我要生气了!快点来啊——欸,又丢下我一个人!”

如果梦到的桓氏的灭门惨案,或者逃不出梦魇的时候,桓秋宁还会抓着照山白的袖子说梦话,他会哭哭唧唧地说:“别抛弃我,求你。”

然后自己抬手擦擦眼泪。

日子一长,桓秋宁发现自己有点离不开他了。

好在,照山白不会让他等太久。

照山白一直一直都在。

夜里风大,照山白用一块石板挡在木窗前,点亮了一盏灯。他端来了煎好的药,放在了枣木桌上。

照山白用温水浸湿了棉布,小心地擦着桓秋宁的额头。棉布擦掉了他额头伤的脂粉,露出了一个红色的胎记。

桓秋宁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闭着眼睛,轻声问:“是不是很丑?有人说过眉间有这种胎记的人,生来就是不祥的。”

照山白听着这话,倒不觉得桓秋宁在妄自菲薄。从相识至今,桓秋宁总是像个小孩一样说一些戳人心窝子的话,有时候连自己的心都捅,照山白日复一日,一层一层地剥开桓秋宁心里的坚硬的外壳,他早已经能透过那层薄薄的隔膜,看见桓秋宁敏感执拗的一面。

“好看。像祥云。”照山白的手停在了桓秋宁的鼻尖,手掌感受到了他湿热的呼吸。

桓秋宁的嘴角翘了翘,温声道:“倒是从未听人这般说过。祥云……像祥云……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

桓秋宁睁开眼,看到了那张清秀中透着几分憔悴的脸。照山白的脸很红,桓秋宁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烫!

“你发烧了?”桓秋宁扶着床榻坐起来,又摸了摸,有点着急:“你顶着这么高的烧,照顾了我三天三夜?照山白,你不要命了!”

“我没事。只是受了点风寒,已经吃过药了。”照山白把药碗端过来,温柔地问,“要自己喝么?”

“我不喝。”桓秋宁别过头,暗暗生气,“等你烧退了我再喝。”

破宅子里没有烧木炭,外头有多冷,里面就有多冷。药碗中飘着的热气,很快就散尽了。桓秋宁为了不让照山白再去给他煎药,他接过药碗,一口闷。

看着照山白嘴唇上的血痂,桓秋宁抬手指着他的嘴唇,问:“你的嘴怎么了?”

这道伤不在嘴角,偏偏在下嘴唇的中央,看起来像是人咬的。

“……”照山白又不回答,他心里藏着的事,全都写在脸上。他拿过一个小木盒,里边放着一颗黑色的药丸,“这种药可以安神助眠,吃了它,你就不会做噩梦了。”

桓秋宁咬了咬下唇,突然有点心虚。

他从前是不会做梦的,如今中了毒,还没痊愈,到了夜里意识不清醒,他也不清楚自己做过什么事,说不定夜里梦游发疯,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糗事。

他试探一问:“我……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或者,我说一些难以入耳的话了吗?”

照山白握着棉布的手渐渐攥紧,他点了点头,坦诚道:“说了,也做了。”

桓秋宁的意念在一瞬间崩塌瓦解!他心道:“完啦!这下彻底毁了!英明一世,糊涂一时,竟然在照山白面前原形毕露!救命之恩挡在前面,这人也杀不得啊!照山白,我该拿你如何是好啊——”

他突然觉得“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说的并非纯是胡扯。

事到如今,他勉强苟住了小命,但是凌王和铜鸟堂的人定不会善罢甘休。桓秋宁心想得先找个理由让照山白离开他,越远越好,不然等到大难临头之时,照山白想走也走不掉了。

欠人一命,是要还哒!!!

桓秋宁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他回过神,问:“照山白,你可知与我待在一起的后果是什么?你可知从今往后照氏便是殷玉的眼中钉肉中刺,你可知我会给你带来怎样的麻烦?”

“我知。”照山白知道桓秋宁会这么问,并不意外,“等你伤好了,我会离开。况且照氏扶持明王,与凌王从来都不是一路人。他对照氏动手,其缘由,与你无关。”

“你倒是挺会替我撇干净。照山白,那你呢?”桓秋宁抓住他的胳膊,让照山白不得不看着自己的眼睛,“宫变之夜,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朱雀门外,为什么要带我走?照山白,你不欠我的,如今是我欠你的。”

照山白垂下眼,云淡风轻地说:“在那种情况下,任何人身处险境,我都会救。”

“原来是我想多了,你还真是‘渡人不渡己’。”桓秋宁蹙眉一笑,松开手,“照山白,殷玉应该已经登基了吧,从今往后,你还能救得了谁?”

“尽人事,听天命。”照山白捂着心口,咳了一声。他一用力,心口处的伤口崩裂,桓秋宁这才发现照山白的胸前也受伤了。

他的身上到底有多少伤?这个人真是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这条命!

照山白身上的伤再不处理,任由着他这么烧下去,早晚要把这条命烧没。桓秋宁不管他愿不愿意,伸手撕开照山白胸前的单衣,看到了绷带后一道醒目的刀伤。

刀口很小,但是伤口很深,很可能已经伤到了心脏。

“你要忍到什么时候?”桓秋宁咬牙问,“你要让这伤口烂在你身上吗?!”

照山白忍着疼,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抵触桓秋宁与他的身体接触,也没有作出一副痛苦难忍的样子,只是静静地坐着,任凭桓秋宁在他的伤口上涂药。

桓秋宁的动作很轻,他解开绷带,给伤口上了药,又小心地给他缠上了新的绷带。这一过程肯定很疼,但照山白闭着眼,一声没吭。

刚上完药,屋外来了人。

荆广像是刚逃命出来,脸上缠着的绷带已经渗出了血。他站在门口,对照山白道:“公子,出大事了。御史郑坚大人回京了,他要一人抗下所有罪名,如今已经进了宣政殿。”

照山白听罢,拖着浑身是伤的身体,低着头冲进了大雪里。

***

照山白离开城北的私宅后,没有直接入宫,有没有回照府,而是带着荆广的亲信,趁夜入了诏狱。

关押郑卿远的牢房正是永安钱一案时关押照宴龛的牢房,新帝登基后,诏狱官员还没来得及重组,其中有很多是已经被照氏收买过的。

狱守一见到照山白,便知道他是冲郑卿远来的,好言劝了几句后,见照山白态度坚决,喜滋滋地收了一袋金子,进去传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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