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在天黑之后离开了这座木屋。
“我要先把事情办完,你也不想被抓进监狱,对吧?”
“是这样,可是……”好像也没什么可是,“你记得要用绿魔角的汁液涂伤口,还有这些药的配方,我都写下来了,你可以……”
“艾斯特,你是想甩掉我吗?你想抛弃朋友吗?”
“我没有,我只是……”
“很高兴听到你说没有,我会再来找你的,所以你最好不要搬家。”
……
她的朋友离开了。
这座木屋又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艾斯特坐在门廊边乘凉,身旁还放着一杯花草茶。
这是个宁静祥和的晚上,夜空中繁星点点,那些白天热闹开放的花朵,大多已经合拢了花瓣,进入休憩状态。
她闭眼感受温和的夜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关闭了视觉,一切其它感官都变得格外敏锐,她可以听到近处远处树枝上猫头鹰的叫声,草丛里蟋蟀、螽斯的鸣叫,还有小动物踩过枯叶的动静。
这是片普通的森林,元素力量稀少,所以无法孕育出魔法生物。
这里很安静,和她小时候居住过的那片森林不一样。
这里的花朵盛开后,只会露出花蕊,不会有长着蜻蜓翅膀的花仙子飞出来,指责她为什么要偷看它睡觉;也不会有一大群妖精大半夜不睡觉,聚集在她窗外围成一圈跳踢踏舞,只因为生气她白天从树林里摘了许多属于它们的浆果;更不会有能听懂她们说话的巨鹿,偷偷啃花园里的植物,在被母亲发现后假装听不懂斥责,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开,在泥泞的土地里留下巨大的蹄印……
这里很和平,所有生活在这里的动物都保持着一种微妙而礼貌的客气,固守在各自的边界之后,仿佛约定彼此互不干扰。不像之前那座森林,一点点芝麻大的小事,都恨不得叫大家都知道;发生一点矛盾,就要把所有会说话的家伙全都喊来评理,就连走在路上,草丛里都会躺着一动不动的沼蛇,它们假装树藤想把路过的倒霉蛋统统绊倒。
那片曾经让她感到许多快乐的森林,再后来也让她经历了许多痛苦的事情。所以艾斯特就像个胆小鬼一样的逃走了,离开了那个让她不断感到伤心的地方。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曾经很痛很重的悲伤,也渐渐变轻了,就像春天到来时,树梢间白色的雪一样,不断融化了。
艾斯特忽然很想给父亲写信,告诉他自己交到了新的朋友。
…………
莱顿城不管什么时候都非常热闹。
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石墙上的二楼窗台正盛开着一大片蔷薇,粉的花和绿的叶在夕阳下交相辉映,纠缠的藤蔓绕满了弧形的铁艺栏杆。街道两边的商贩们个个都热情似火,卖力吆喝,巴不得把整条街上的人全都招呼到自己的摊位前。
胡子拉渣的诺兰德却根本不管周围的热闹,他耷拉着脸,挥开想要拉扯他的商贩。
他前不久收到了一个坏消息,是工会那边传来的。他们说,发布那个价值两千金币任务的客人,撤单了。
这意味这他和幽灵这单要打水漂了,他倒没什么,只是搜集情报费了点功夫而已,可是他的搭档幽灵,出任务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又受了什么严重的伤。
据说神殿的大祭司和那两位圣城来的高阶祭司,现在都还在病床上躺着,大祭司就剩一口气吊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光明神会派大天使来把他接走。
等幽灵回来,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他这个噩耗。
虽然委托人那边确实有不得已的原因,毕竟那位贵族老爷已经死了。不知道是什么急症,忽然夺走了他本就不多的生命,连口述遗嘱的机会都没留给他。
现在他名下的庄园简直乱成了一锅粥,有一名继承人发现了委托书,带着仆人来工会大闹了一场,不仅不认账,还想把定金给要回去。
工会当然不答应,毕竟他们人已经派出去了。按这种情况,要是最后东西拿到了,也许还要要求他们赔付违约金。
现在的情况很复杂,而且是一种不好的复杂。最坏的可能就是,他俩这单白干,也许还要把东西还回去,以免招来神殿日后的报复。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简直就是白忙活一场。
还是等搭档回来再说吧。
满头思绪、心乱如麻的诺兰德朝着酒馆走去,他现在只想借酒消愁。
酒馆里没有窗,只有一扇窄小的木门,供人勉强进入。室内光线很差,十分昏暗,所有的光亮几乎都由木桌上那一盏盏昏黄的蜡烛发出,像极了矮人的地下洞穴。
说实话,诺兰德其实不是很欣赏这个地方,他喜欢在街边那种露天的桌子上喝酒,场地开阔、明亮,让他感觉喝起来很畅快,而且街上时不时还有乐子可以看,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搭讪几个美女。
但幽灵喜欢这种昏暗的场所,诺兰德偷偷揣测过这也许是生活在幽暗地底的暗精灵一族的种族特性。幽灵他很少说话,而且总是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像是一朵长在阴暗潮湿角落里,不喜欢被日光打扰的墨汁鬼伞菇。
诺兰德觉得自己真有取名字的天赋,幽灵的做派真的像个幽灵。
虽然不太喜欢这个地方,可他还是来了,也许能碰到幽灵正在这儿等他也说不定。诺兰德乐观地想。
他在柜台那儿要了自己常喝的一款麦酒,坐在自己常坐的那个角落,一杯又一杯地喝着。
不管幽灵现在那边情况怎么样,他都希望他至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