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下午,带人在这个城门口等着。一定一定。”
天佑节前一日早晨,姚锐在汉昌城南门登了马车,临行前朝姬开嘱托一句,便钻进了马车。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既然明日会出事,不如有人在这儿接应安心。
随行的侍卫只带了雷公藤,苦木、甘遂留在了汉昌城,钩吻来无影去无踪,姚锐经常不知道她在哪。
车马走的够快,午时便到了城门处,姚锐递给车夫几块银子,随手把他打发走了。
姚钺站在城门口,一见到他过来便举着手里的斗篷往他身上招呼。
“嘿!可算回来了!”姚钺揽着他的肩膀往城里走。
姚锐伸手理理狐裘毛茸茸的帽子,抬眼问姚钺:“哥,你和郦成森的事怎么样了?”
“郦成森她简直就是个蛇蝎毒妇——不讲道理,现在门都不让我进了!”
姚钺强把帽子扣在姚锐头上,进了女墙就伸手指挥什么,“不过我见长安有个匠人能做会一边走一边烤的烧烤车,特意定制了大号的——”
接着姚锐就眼睁睁看着一辆足足能躺下三四个壮丁的燃着熊熊大火的车子缓缓驶入了城门出现在面前。
“不错吧。我已经向父皇请示了,明天就会把它用在宫宴上。”姚钺傲然地指着那车子,“就是这东西太大,推过来就会堵马车。所以父皇母后他们没来。”
“那,那你为什么要现在推过来?”姚锐咽了口口水,既是震惊半是无奈地问姚钺,“明天宫宴上再看不也一样?”
“明天?那还能办的成吗。”姚钺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姚锐垂下头不再言语。
姚钺忽然一拍他的肩膀,笑着喊:“——不过谁说今天不用了?”
那架巨大的车子在姚锐震惊的目光中又被下人拉出了女墙,一顶华丽的轿子停在门口处。
一只白瓷杯子狠狠朝着姚钺砸过来,伴随着怒极的老妇的声线:“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净弄些歪门邪道!”
姚钺侧身闪过杯子,连忙抱着头微蹲下来,赔着笑躲闪:“姑奶奶,这说的什么话。你看看谁回来了?”
“呸,我能不知道?”老妪的声线再度传出来。
姚锐无奈笑笑,拉着姚钺登了轿子,口中却好像是抱怨:“哥,你真是的,姑奶奶来了你也不告诉我。”
万寿公主确实还活着。只是知晓这事的外人寥寥无几。明帝只留了一封“无伤我姑”的密函便撒手人寰了,后人更不敢把这事透出去一星半点。
她已经百余岁了,身子骨仍然算是硬朗,只是与当下的小辈辈分差的太多,并不好再算称呼,便统一喊“姑奶奶”。
活到万寿公主这个年纪,自然已经是鸡皮鹤发,当初再多红妆也聊胜于无了。
她穿了一身正红色衣装,端坐在位子上,见着姚锐上来,便从手边的盒子里拿了只玉如意出来递给他:“宝儿,这如意是姚照给我祝寿用的。那老小子看不上你,我今个偏把这玩意送给你。”
姚照是姚锐他爷爷的大名。
万寿公主仗着辈分高,天佑节向来是爱去就去,不爱去就不去,因而给姚锐送生辰礼老挑在天佑节前一日。
“姑奶奶,我都二十一岁了——”姚锐接过如意,无奈地试图让万寿公主纠正这个放在二十年前连韩皇后都不愿意喊的乳名。
事实上是万寿公主非要给他改名,无奈作罢后便成了乳名。
先帝在玉阶上痛骂九皇子生了个杂种的时候,偏偏当日意兴阑珊带着人闯进大殿试图重演百年前闹剧的万寿公主看上他了。
她在路上随便杀了两个人,进来时鲜血淅淅沥沥顺着剑尖流下,满朝文武包括先帝都一动不敢动。
三岁的姚锐待在九皇子怀里好奇地探头张望。
高高的玉阶上绽落红梅,老妪如获至宝地看着他。
“你这孩子不识好歹,你活的岁数还没我零头长呢,就敢教训我了。”
万寿公主白了他一眼,“为什么叫宝儿,因为你是婉儿的宝贝——那国师说的还能有假?有我当靠山,看谁敢欺负你。要不是你爹不肯放人——”
万寿公主信手一指明堂的方向:“那个鸟位早就他妈归我了!”
姚锐身上有故人的影子。万寿当初想把他抢走再直接篡位,但九皇子抱着小孩失踪了大半年,在三个国家连轴转了好几次,愣是没让她找的人抓住。
“唉,反正我也活不了几个年头了。”万寿公主忽然有些感伤地喟叹一句。
“这样,三年后我要是还活着,你就到万寿宫找我。要是我死了——你俩把我的东西收拾收拾。所有值钱的玩意,钺儿,你和你妹分了。至于所有文字、图画,全交给宝儿。”
姚锐微微拧起眉头,正打算开口,却被万寿打断了,她同样微微皱着眉:“你俩别说话。明天天佑节大概要出事,回头让铮儿注意点。”
姚锐勉强牵起唇角,浮现出一抹苦笑,他用手肘怼了怼姚钺:“哥,让雷公藤看好铮儿。”
一说雷公藤,万寿公主忽然坐直身子,满脸严肃地问道:“对了,你自己跑到吴国五个月了,干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