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牢饭其实比皇宫里的伙食好一点。
准确的说是断头饭比皇宫里的好点。
“郦廷尉在哪呢?”姚钺从马上下来,随手把缰绳塞给下人,笑着问门口守着的衙役。
半个长安城都知道大皇子黏着大理寺卿不放,天天睁眼看着姚钺从旁边的墙头上翻过去,这还是头一次见这位皇子走正门,登时觉得有些奇怪。
但这不是他该管的事。
所以衙役行了一礼,恭敬地回答:“殿下,廷尉在审犯人。”
“哦,那快放我进去。”姚钺伸手就要去推门。
两个衙役往中间一靠,硬是堵住了他的路:“殿下,廷尉说过,除非您是作为犯人被押进来,否则不准进大理寺。”
“郦成森你他妈的……”姚钺咬牙骂了一句,从容地转身离开。
衙役见他离开,叹了口气便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接着姚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回头告诉郦成森,再把我拦在外面我就让父皇降她的职。”
衙役习以为常地转过头,对上姚钺阴沉的脸:“属下明白……”
接着一沓银票砸在了他身上,银票的主人一甩袖子带着侍卫往屋里走了。
“郦成森!我要报案——”人还没见着郦成森便听到了他的声音,“陛下不见了——”
郦成森听清楚他说的什么,把目光又挪回了手里的本子上,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父皇,你在这儿干什么呢。”姚钺走到坐在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皇帝面前,“一群人找你半天了。真是的,你怎么跑出来的。”
皇帝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听见儿子询问也不过笑笑:“哎呀,天天批文书太累了。再说这不是有正事吗。”
他手里的折扇指向阴影里站着的刘政通。
“刘卿,本来都打算给你授官了,可是谁让出了这种事。”皇帝笑着摇摇头,戏谑地看向刘政通,“我堂外孙女在你家搜到了东西。锐儿写的信和吴王的奏表早上才刚送过来。”
他从袖子里掏出两封信来,冲着刘政通晃了晃,脸上笑意更甚:“你还有什么辩驳的?”
姚钺劈手抢走了信件。
“臣无可辩驳。”刘政通极其诡异的冷静地回答道。
“奏表爱怎么看怎么看,把你弟的信还我!”皇帝从椅子上跳起来,伸手把姚锐写的信又抢了回来,“从他到吴国开始就没给我写过几封信,连下江南我都不知道!好不容易写了还都是谈正事的,你这小崽子还抢?有没有一点当儿子的样子!”
“不给!该上朝不上朝,该批公文的时候跑了,有没有一点当皇帝的样子!”姚钺举着信件和亲爹转了两圈,死活也不肯把信还回去。
郦成森叹了口气,趁姚钺不备抽走了信件,递给皇帝:“陛下。”
皇帝把信件塞回袖子里,愤愤坐回椅子上,问郦成森:“盗撅坟墓、侮辱尸体是个什么罪名?”
郦成森不知道信上究竟写了什么玩意儿,一听这话极其鄙视地看了刘政通一眼,方才说道:“损害财产罪、侮辱尸体罪,若有奸尸从重论处。”
她顿了一顿,又开口道:“刘大人,你好歹也算正人君子,如何能……!”
皇帝险些被口水呛到。
这下刘政通急了,整张脸涨的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他普通一声跪下,向皇帝请示:“陛下明鉴!想必二殿下的文书中已经详细说明,此人乃臣之独女、吴王的夫人,九公子的生母,郦廷尉先前在朝堂上污蔑下臣倒卖关节也就罢了,又怎能……!”
郦成森意识到自己理解有误,连忙上前弯腰行礼:“刘大人恕罪,是我失言了。不过倒卖关节一事实在是空穴来风,我从未在朝堂上提过此事。前两日案审是应二殿下的吩咐。”
“锐儿给你写信了?”皇帝忽然觉得屁股底下的椅子硌人,忐忑地询问郦成森。
郦成森点点头。
“天杀的为什么给你写都不给我们写?!”椅子腿砰一声砸在地上,皇帝怒从心起,险些从椅子上摔下去。
姚钺拉着郦成森后退半步,呵呵一笑。
“你!”皇帝从椅子上下来,用折扇指向刘政通,“麻溜给我滚回吴国,然后……”
“然后……?”姚钺开口问道,刘政通跪在地上听旨。
“然后告诉我儿子要给我们多写信!”皇帝冷哼一声,补上后半句,“还有,告诉贤王,再不回就别回了。”
写好的文书被皇帝随手丢在刘政通身上,人又坐回椅子上。
刘政通跪下谢了恩后便拿着通关的文书出去找接引的官员了。
姚钺不知道从哪搬来两把椅子,自己毫不顾及地坐下,又指着椅子想让郦成森坐下。
郦成森深吸一口气,说道:“陛下,殿下,臣还有别的犯人,先告辞了。”
“诶?不能交给别人审吗?”皇帝疑惑地询问道,“多少犯人啊早朝都不上?话说回来天枢阁那案子到底怎么样了?也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吧?你可是正三品大员……”
“真是,你可是正三品,不要丢了面子,审犯人交给衙役好了,现在那群老头还在骂你酷吏……”姚钺坐在他爹旁边,也说了一堆。
郦成森站在门口,叹了口气,回目看向这两人,开口道:“下臣被骂倒是无所谓,只是陛下、殿下还是尽早回去上早朝吧,免得又有人说皇后殿下擅权。”
接着她就迈步出门到牢里继续提审犯人了。
皇帝是上朝前半个时辰从宫里翻墙跑出去的,拽的二八五万一样在刘政通面前喋喋不休说了两个时辰,早告过假的郦成森也不得不陪着。
跟他睡一张床的皇后都没发现人跑了,姚钺临近上朝时借着出去找陛下的理由在外面逛了半天,在路上听说郦成森也没来上朝干脆直接摸去了大理寺。
也就是说现在朝堂上坐镇的只有皇后自己。
年轻的官员还好说,当年宣帝崩逝后经历过梁太后专政、万寿公主改制的那几个就难说了。
姚钺马上站起来,伸手去拉皇帝的袖子:“那快走吧,待会儿真出事了……”
皇帝岿然不动,反而笑着抓着姚钺的手臂把他又拽了回来:“谁出事还不一定呢。来来来咱们说说你知情不报的事。”
姚钺挣扎不开,只能尴尬的笑着坐下了:“我哪有知情不报……”
“那为什么贤王跑到吴国我今天才知道?你是不是把吴王的信扣下了?”皇帝微笑着看着他,手上的力道丝毫不减。
“不是,你怎么知道的……”姚钺震惊地询问一句,收起脸上的笑,默默抬手挡住脸,“打轻一点,不然我向娘告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