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地初开锦绣段,当风不结兰麝囊。
御花园的花太过单调,一年四季只有荼蘼怒放着,别的花儿全都死了干净。
姬开从吴王回来后便叫人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不少花。
他觉得姚锐连新鲜的花都见不着。
姚锐窗前长着的是一簇牡丹。
贤王期间来看过他两次,怕再染病给其他人,干脆封了房间不准任何人进出。连猫都只能趴在窗棂上哀哀戚戚地喵喵叫。
恰好这些日子他最喜欢那支绿牡丹开了,倒也不算很寂寞。而且还有猫天天喵喵叫呢。
一抹黑影从远处的屋脊上轻盈的飘过来,姚锐赶紧支开窗子,对着来人喊:“小心点!别伤了我的牡丹!”
九里香堪堪刹住脚,小心翼翼地停在那株绿牡丹前,手里拿着一沓纸。只是猫被吓的从窗棂上滚了下去。
姚锐见她要过来,便拿手帕掩住了口鼻,免得传染。
“殿下,这个是支荷案的最后一点证词。”九里香把手里的纸递给姚锐,“我看之前参刘政通没什么效果,干脆又搜了一点证据来。三公子最近好像准备在那个关节上大做文章,我看和这个案子放在一起审再好不过……听决明子说您生病了,有没有按时服药?现在感觉如何?要告诉陛下和皇后吗?”
“感觉不太好,不过不重要。也别告诉他们。”姚锐眨眨眼,看向她,“你去城南看看,究竟有没有许家大院。”
许家大院——如果许太妃被赶出王宫后的三十余年里完全是在这里度过的,那它必然对吴王有重要的意义,不可能湮没在尘埃里、让他连个名号都没听到过。
“许家大院?说起来我也去过两次,第一次还有点人气,第二次干脆人去楼空了。不过好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没几岁呢。”九里香似乎想起来了一些从前的事,不由笑了起来,
“不过您没听过也正常,毕竟你们都觉得公子一直住在王宫里,皇后给你们解释也不听。你们三个真是跟你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都倔,你爹也好不到哪去——”
“……别说了。”姚锐扶着额头制止道,“你小心为妙,别被锦浪轻押起来还要我去捞你。”
九里香尴尬地笑了笑。
“上次只是个意外……”
上次确实是个意外。他们替韩家办事这么多年,也没有被抓到过。
而且他们在江湖上也有正式身份,朝堂定的律法一般奈何不了他们,要说规矩……遵守的一般是江湖规矩。
“赶紧走吧。”姚锐不想一直掩着口鼻,干脆放下了窗子,直接了当地下了逐客令。
现在玉龙只能在窗户底下挠墙壁了。
九里香还想多说些什么,一见不远处连廊上姬开和他的太监有说有笑地往这边走,便把话咽回了肚子里,转身走了。
“公子,还是不要进去了吧?”同福见自家公子要敲门,有些忐忑地询问道,“如果您也病了……”
也病了还怎么在朝堂上大杀四方。
这两天参太子参的正起劲呢。
姬开停顿了一下,随后抬脚往窗边走去,准备把猫抓起来。
“……”姚锐站在窗边环臂看着他把那支绿牡丹顺便折断了。
然后姬开彻底无视了同福口干舌燥的呼喊,顺便把贤王的话也忘了干净,抬脚就要进屋子。
“你就站门口等我出来。”姬开拿手帕掩着口鼻,把挣扎不止的玉龙放在地上,只怀抱着那支牡丹。
接着就决绝的进去了。
那支牡丹被插进了花瓶。
“殿下,这两天感觉好点了吗?”姬开两眼弯弯,似乎是笑着问的。
“呵,”姚锐哼笑一声,强压着愤怒,看着花瓶里的牡丹,“本来好点了,但今天愈发难受。”
“啊?好好吃药了病情也会反复吗?”姬开皱起眉头,略有焦急地问,“是哪里不适?待会儿再让医师来重新配药扎针吧——”
姚锐抬手制止他,竟是极为冷静地说:“不,没有哪里不适。心里难受。”
“谁又惹殿下不快?我把他叫来罚俸。”姬开松开了眉头,微笑着向前走了半步。
“你为什么要折了我的牡丹?!”姚锐终于抑制不住心里的愤怒了,只是大约是生病的缘故,嗓音里竟还夹杂着一丝……委屈?
姬开惊了一下,直觉殿下有些生气,面色也变了一变,连忙退到门口,压着声音对同福说:“马上到城里去买正开着的牡丹,绿牡丹,有多少买多少!全种到前头去。”
紧接着他又赶紧带上门赔罪:“殿下恕罪,臣只是觉得这花儿插在瓶中更便于观赏,花迟早是要谢的,不如早折下来。”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你要不折断,我就能看七日;现在花枝断了,我只能看两日!”姚锐才不管他说的什么玩意,反正园里唯一一枝绿牡丹没了。
姬开没见过他动怒,生怕伤了心脉,连忙按着他坐下:“殿下消消气,伤了心脉怎么办。我已经让人去买新的牡丹了——此事是臣之过,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姚锐从他袖子里扒出一张帕子,一把按在他脸上:“可我最喜欢那枝。”
“明天叫人做成假花送来好不好,这样就能日日看着了。”姬开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生怕他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