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耗了那么久,在调解室里亲眼看到陈秀被八千块钱逼成那样,都互相看了看,咬耳朵说算了,赶紧给事办完拉倒。
这些人情世故,方秉雪知道。
他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周旭这一番话有点掏心窝子了,不能再开玩笑地应付过去,他顿了顿,开口:“旭哥……”
“所以我是有原因的啊,”周旭突然提高音量,“你说那臭老头干嘛呢,非得让老子再去给他烧点纸钱?”
本来就打算吊唁的时候,给钱再递回去,他病着了,但也没耽误托旁人捎过去,已经办完了啊。
当然,周旭自己留了六百,一码归一码,这种事必须得拿红包,破晦气。
他特委屈地看着方秉雪,不说话了。
方秉雪清了清嗓子:“是,你说的对。”
周旭的拇指搓着饮料瓶,给最外层的包装纸都快捋下来了:“所以,我刚不是疯了,也不是傻了,就是我们这儿的习惯……要是生病,可能是碰着脏东西,吓唬吓唬。”
方秉雪忙点头:“我知道了。”
他发现周旭这人手有点欠,给瓶子捏来捏去的,倒是没发出什么嘈杂声音,不惹人心烦,这会儿天色几乎暗下来了,院子里没开灯,光线显得昏沉沉的,像渴睡人的眼。
俩人说这么久,没什么多余动作,除了那瓶饮料,估计都要被周旭捂热乎了。
“行了,”方秉雪叫他,“等吃完饭出去看看,不行就输水,好得快。”
周旭刚才说了一堆的话,这会安静下来,垂着睫毛:“怎么,你陪着?”
方秉雪不假思索:“你想让我陪?”
周旭说:“那倒没。”
他还低着头:“阿亮在就行,你跑过来干什么……我刚说的那话,别往外传。”
方秉雪作势就站起来:“呦,这是赶人呢。”
他俩按理说见面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挺“惊天动地”的,并且人与人的气场是种很玄乎的东西,有时候认识很多年,还客客气气,但有些人吧,两句话一说,立马就熟了。
方秉雪跟周旭不算特别了解,但他俩说话的时候,挺自在。
周旭这才抬头看他,给饮料瓶放地上了:“没,没这意思。”
饭香味已经传来了,阿亮跑出来比了个手势,表情挺开心的,方秉雪跟着转身,说要去帮忙。
“不用,”周旭喊着他,“阿亮做饭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
方秉雪讶异地回头,睁大眼睛:“是吗?”
他不太会做饭,对一切有厨艺的人抱着极大敬仰,所以很能理解,有些人就是习惯了自己搞定,有帮手反而不自在。
周旭说:“嗯……不过我做饭无所谓,没他那么多讲究。”
方秉雪眼睛瞪得更大:“你还会做饭呢。”
周旭说:“会啊,刚不说了,这凳子柜子都是我打的,刚见面那会,你的车不也是我修的?”
他还坐着,说话就得仰着脸看方秉雪,语气很自然,没什么炫耀显摆的意思,周旭这人浓眉单眼皮,个子又大,低头显得凶,那么这样抬头的时候,就感觉眼睛大了些,挺真诚。
方秉雪回想着:“说起来,那会你还差点黑我二十块钱。”
周旭病了,反应有点慢,思考了下才开口:“不对,你最早可是要给我一百的,问我一百行不行,我可没贪你的钱。”
方秉雪顿了下,怎么感觉有点道理,于是他果断忽略这个话题,把目光落在院子的陈设上。
除了这些精巧的日常用品外,院子里辟了块花坛,里面种着葡萄和月季,这会儿正开着花,挤挤攘攘地堆在枝头,粉嫩好看。
“这些花,都是你种的?”
“嗯。”
方秉雪笑了:“那你挺厉害的。”
周旭说:“还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