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寻阴凄凄再问。
流萤这才恍然大悟一般,立即堆上更加刻意的讨好笑脸道,“嫔妾不得将这些都画完嘛。”
边说边从闻寻倾斜的身下找空钻出。
闻寻站着在高、她坐着在低,本就压迫感十足。再加之流萤此刻的心神仍未安定,怎么着也不能再继续这个姿势。便顺势攀住闻寻撑桌的胳膊,一个转身,翻了出来。
故作乖顺说道,“皇上细心指点,嫔妾焉敢辜负?定把那些粗线细线全都画得平平整整、规规矩矩。”
闻寻将她一气呵成的动作尽数收在眼里。
他能感受到流萤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很软,能听到她想安抚自己别气恼她偷懒的声音都也很软,甚至可以用娇声细语来形容。
是那种平日听了便会厌恶推开的甜腻。
可此时此刻,闻寻却破天荒地不想拆穿。甚至胸膛里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也意外地正一点点被熄灭。
任由流萤继续挽着自己胳膊往外走,那一脸的讨好亲昵,竟还莫名让他产生一种十分奇异的、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或许是他今日做这么多、就是希望能换来流萤这么对他。
征服快感的背后,更像有立春那日第一缕穿透、并驱散整个严寒的阳光照下来,微妙而又生机勃勃。
奇怪。
心头怎么也好似有一股电流经过?
一定是她笨手笨脚,捏到了胳膊上某处一碰就能使人发麻的经络。
闻寻甩甩胳膊,企图甩开她。
流萤却挽得更紧,根本甩不掉。那种奇异的麻酥感便也依旧存在,弄得他极不自在。
下意识又皱了眉,没想到,胸膛里那刚有熄灭趋势的火苗,竟也跟着在一瞬间复燃起来。
“朕自己会走!”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总之就是不想跟流萤待在一块了。
流萤看着闻寻气哄哄彻底扬长而走,脑海里才敢再一次浮现起梦里跟闻景讨价还价、说今日不想再与他学下棋了的场景。
那是刚决定用她顶替贺之遥进宫不久的时候,闻景给她安排了两只手都数不过的课程,日日不停。尤其是读书明理、修身养性这些,更是由闻景亲自来教。
闻景还说,琴棋书画里,大家闺秀至少要有一门擅长的。
琴,她不爱听。
书,她写够了。
画,又太难看。
最后只得选了闻景最擅长、也是最爱的下棋。
流萤想,这种二人对弈的活动,应该很适合进宫后跟皇帝增进感情。
而且为了皇帝的面子,又一定不能赢了去。那谁还能知道她究竟是故意输的?还是真的不会呢。
所以流萤学的时候,就多多少少爱偷懒,还很不幸地每次都能叫闻景发现。不然,也不至于连在梦里都是讨好求饶。
是的,流萤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闻景要考验她的东西,也不止下棋……
然今晚,就在被闻寻叫醒的那一瞬间,她清楚听到了自己在梦里说过的那句“求王爷可怜可怜我,明天再练吧”的尾音被拖了出来!
那声音是如此的缥缈,又如此的清晰,仿佛虚散在现实与梦境的两边天上、各占一半。
所以她不敢再留闻寻在身边,怕他会问自己做了什么美梦、又囫囵说了什么。哪怕浪费今晚这样大好的接近机会,也得送走闻寻。
而独坐在寝室的闻寻也思绪纷杂。
宝珠早将寝室烘得暖融融,导致闻寻一进去就觉得胸口沉闷,即刻命人开了窗。
他坐定床榻边,床柱上挂的帷幔被冷风吹鼓,有一下没一下地往他身上刮着。
忽而风大了,竟就将帷幔吹到他的脸上。冰凉、滑腻,甚至还有股薄荷香,跟流萤方才贴上来时的味道很像。
弄得他心更烦、气更躁。
皇帝留宿嫔妃宫中,哪个不得时时刻刻、高高兴兴陪着。怕是几百年也挑不出一个像流萤这般,敢把皇帝独自晾在一边的妃子。
不禁想,她该不会是早已心有所属,又不得已进宫,就只能跟自己玩为人守身如玉这一套?!
闻寻越想越烦躁,不仅是生气自己都送上门了,流萤竟仍不愿意自己碰她。更是后悔自己怎么就没有在流萤挽上胳膊的那一刻、狠狠推开她呢?
甚至还莫名其妙感受到什么别样的情愫。
明明他最烦女人故作娇媚。
即使是在江绮玉用了迷青药后,在他面前搔首弄姿,他仍能分清什么是身体不可控制的反应、什么是心理彻头彻尾的厌恶。
可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真是知道流萤没有存勾引自己的心思、所以就不觉得她的撩人妩媚是令人作呕的?
可恶!她怎么就不想勾引自己呢!
那她何时才能对江绮玉下手啊?!
不行!
闻寻猛一拍腿起身,气冲冲夺门而去。箭步流星回到书房,砰一脚踹开大门。
“不许画了!赶紧过来伺候朕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