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按照闻寻喜欢样子找来的人,又这么争气,才一个多月就有了身孕。江绮玉若再努努力,别那么早失去价值,说不定与贤妃也能论上个竞争关系。
毕竟中宫只有一个,嫡子也只有一个,其余则都是陪衬。谁更有用,自然能爬地更高。
于是坐了满堂的一众人就那么各怀鬼胎地僵持着,等汪芷柔到来,也等小盛子招供。包括沈承明他们,闻寻也没让走,就让在偏殿想办法尽快把江绮玉弄醒再送回仁康宫去。
天际即将泛白,小福子终于领着汪芷柔和内侍监以及六局管事走了进来。
琼英作为贤妃身边最得脸的,自然是要代替主子发话,“你们仔细看看,这人是哪一处当值的?”
几个管事闻言相视一怔。他们都算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日见了贤妃也能得几分笑容,可像今日这种冷脸的骇人阵仗还真是头一回遇上。
而且来的一路上小福子也板着个脸,一点风儿都不透。他们只好惶恐着丝毫不敢怠慢,挨个上前辨认。
可是待走近了却都惊出一身冷汗。小盛子除了一张脸没有破相外,身上衣裳早已被抽出十好几道口子,处处向外翻卷着,根本遮挡不住里头的皮开肉绽。
尤其是两只手上还连着夹棍,十个指头或青或紫,均已扭曲变形。小盛子瘫在地上止不住抽搐,仿佛轻轻冷风吹一下,都能引得他钻心疼痛。
其实内侍监和后宫六局里的人多到数不清,身为管事,他们怎么可能每一个都记得住。
于是挨个上前辨认,也只能是找一找小盛子身上有没有自己那一局里什么特别的地方。
比如尚服局不缺布料,有些耍滑的奴才会偷偷拿给主子裁制衣裳剩下的料子做点荷包装饰之类的。再比如尚食局日日离不开烟火,无论掌不掌勺,大家晚上都睡在一起,身上难免混着油烟味。
虽然小盛子身上尽是腥腻的血,但头发丝里挥散不去的菜油味,还是叫尚食局的管事吓得瞠目结舌。
他哆嗦着手,声音也发颤,腿软跪下去直接磕了两个响头,“皇上,娘娘,此人身上油烟味重,或许……或许是尚食局的。”
管事如遭大难,即使不知道小盛子究竟犯了什么错,他都得被连累。一顿板子还好说,只是千万别降职,不然他就得让下一任管事欺负死。
遂低着头的时候也不忘狠狠看向小盛子,希望这个不知死活的小犊子能赶紧说句话,别再惹贤妃动气了。
但小盛子早已放弃了求生意志,此刻又听到自己被认出,直接连蜷缩的身子都正在一点点打开,像是准备坦然迎接死亡一样。
流萤倒是有些佩服。他同春桃刚被拆穿时一样,宁死不说,也算忠仆了。但同样的,他也同春桃一样,都有十分害怕的弱点。那就是他的妹妹,红绡。
“娘娘!求贤妃娘娘饶恕!奴婢有话要说!”
春桃突然扑通一声跪地,顿时吸引了所有目光。
“娘娘恕罪,奴婢认识此人,也知道他究竟干了什么错事。只是方才见江美人受伤,怕说出来自己也会受到牵连才不敢禀告。现在他既然已被认出,奴婢就不敢再知情不报了!”
春桃一遍磕着头,一边高声求饶。
就当一众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春桃是哪个的时候,闻寻却是率先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受到牵连?”
听闻寻沉声发问,贤妃也马上有了联想,春桃是银汉宫的人,难道这里面还有她在捣乱?旋即一个凶恶眼神射向流萤。
流萤视若不见,只是春桃更加恐慌,直接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
“他叫小盛子,有个妹妹叫红绡,曾与我一同在庆祥宫当值,从前他总来给红绡送东西,奴婢见过,不会认错。”
“你在庆祥宫当过值?”
贤妃疑惑发问,目光也随之跳转到关采曼身上。看到她惶恐不安的面色,贤妃心里渐渐浮起一丝不妙。
“是……是的,后来我犯了错才被调换来了银汉宫。”
春桃说着也悄悄抬头,看了看关采曼的方向,而后突然像下了某种决心,高喊着,“对不住了充媛娘娘!奴婢真的不想死!”
“放肆!你与我说什么死不死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关采曼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指着春桃就骂。
“贤妃娘娘,奴婢不敢撒谎。小盛子的那些金豆子,就是拿宫中的物件倒卖出去,再给关充媛换回来的!”
“关充媛特意安排我调到没什么人的银汉宫,也是叫我偷银汉宫的东西交给小盛子,好一起卖到宫外去!”
什么?!
贤妃一拍扶手,震得人心嗡嗡作响。
吓得关采曼差点也如同方才的小盛子一样跌坐在地,她强撑着向贤妃解释,“娘娘莫要听她胡说,这事儿怎么可能跟我有关系呢?定是贺才人教唆了她往我身上泼脏水!她可是贺才人的奴婢啊!”
“娘娘,奴婢不敢撒谎!”春桃对着贤妃大声抢话道。
“关充媛叫奴婢拿到东西后,只在每月的初一、初十、以及二十这三天里的巳时三刻,在尚食局外两条甬道的拐角处与小盛子碰头,其余一概不见面。”
“上月初十,我拿了银汉宫里的一个玉净瓶交给小盛子,那是奴婢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回来就因心里不安硬是憋出了病来,躺了好几天才能下地干活。”
“只是没想到贺才人非但没责罚我,竟然还把她那两天的例汤都给我留了半碗。奴婢真是该死!对不起贺才人一片心意!”
春桃将碰头的时间、地点说得丝毫不差,唯独将碰头的人由红绡说成了小盛子。而后还冲流萤磕了几个响头,像是真的悔过。
“奴婢此后便没脸再做这等事了,小盛子两次不见我,就千方百计借着给贺才人送膳食的间隙催我。说关充媛命令我上点心,别真以为自己是来这儿当奴才的。还警告奴婢,若是再不动手就换了别人来,奴婢也就一辈子都别想出宫了!”
“所以今日发现小盛子出了事,奴婢才一直往后躲,害怕会将这次的事也算到奴婢的头上。求娘娘明鉴!那个步摇真的不是奴婢偷拿的!”
“但是小盛子具体是怎么帮关充媛跟外头联系上的,奴婢就真的不知道了。奴婢自知犯错之大,甘愿一辈子再宫中戴罪伺候,只求娘娘放过奴婢家中双亲。”
关采曼肺都要气炸了,根本没料到春桃会背叛,她怎么敢的?!
扬手就要掴过去,却被琼英一把拦下,“关充媛勿急,且容她说完,娘娘自有定夺。”
琼英已经瞧出贤妃眼底的愠色,猜她多半是信了。这也不怪别人,谁叫关采曼自己这么沉不住气呢,竟还要动手,再心虚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儿。
这不就是等于直接承认了吗。
“娘娘,这小蹄子纯属是污蔑啊!嫔妾入宫即是正二品充媛,吃穿度用样样不差,何故要做那种勾当?!再者,倒卖宫中御物换的那区区一点钱财,事败了还不够丢人的,嫔妾就算再不顾及自己脸面,总也得为在朝父亲考虑吧。”
关采曼说得又冲又急,好像声音越洪亮,越能证明她的无辜。
只可惜她气势如虹的反驳,终是抵不过小盛子轻飘飘的几字亲口承认。
“娘娘,您就招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