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她做了什么?”
任恕的声音像一记闷雷砸下。
他向来温和的眉眼此刻结着霜,凌厉的下颌线现出噬人的冷意。
病床上的允真听到这声质问,睫毛轻轻一颤,眉心拧出细小的褶皱,对任恕快速眨了眨眼。
这个细微的表情像一捧雪,轻而易举地熄灭了任恕灼热的怒意,见到女孩的双眸中流转着灵动的光采,他怔了怔,胸腔里翻涌的情绪不上不下地卡在那儿。
“我可是英雄救美啊,恕哥你说什么呢。”
裴在京不满地走进来,伸长脖颈想要看清允真此时的情况,任恕下意识侧身,挡住他探究的视线,说不清自己这么做的原因。
“她怎么样了?”裴在京的声音里透露出明显的紧张。
任恕与校医交换了一个眼神,戴着银框眼镜的女医生推了推镜框,镜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长:“只是体力透支而已,需要静养,您不用担心。”
裴在京质疑道:“那她怎么现在还没醒?”
校医隐晦地翻了一个白眼,还不是因为你在这里,人家才不敢睁眼。
任恕顺势揽住裴在京的肩膀,不由分说地把人往外带,语气恢复了往常的从容:“好了,你光在这里待着也没用,快去把衣服换了。”
“还说英雄救美呢,你这副样子,不吓到人家都算好的了。”
浴室里氤氲着雾白的热气,裴在京看向洗衣篮里满是水渍的皱巴巴的衬衫,这才有空思考自己的心情。
他茫然地按住胸口。
那里正传来一阵陌生的钝痛。
——为什么?
明明该讨厌她的,不是吗?
她欺骗他的好兄弟,还玩弄他的感情,可当他看见她躺在水里紧闭双眼的模样,却是满心的慌乱——甚至手腕上的运动手表都发出“心率过高”的警示音。
裴在京闭上眼,冰凉的触感似乎还残留在臂弯,那是他抱起她时,她湿透的衣服贴在他皮肤上的温度。
这份心情,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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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把你锁在游泳馆里的?还推你下水。”
见允真浑身湿透被裴在京带到值班室的样子,任恕自然猜出她的遭遇,沉声问道。
值班的校医已经自觉离开,给他们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允真双手交叠放在腹部,突然抬眼直视任恕,语气嘲弄:“你是要帮我解决她吗?”
她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可是凭什么呢?我是你的什么人呢,值得你帮我处置她?”
任恕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胸中涌动的感情几乎要冲出来,让面前的女孩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心意。
可他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刻意放平自己的声调:“作为学生会长,学院里的任何人都值得我这么做。”
“任何人?”允真忽然支起身子,湿发从肩头滑落,“哪怕像是崔敏时那样的人?”
值班室的灯光暗淡一霎,任恕的表情在这一瞬间显得模糊不清。他微微张开的唇还没发出声音,允真已经别过脸去。
“感谢你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
“为什么?”任恕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
允真纤细的手指捏起床单的一角把玩,眼神漫不经心:“让我猜猜——你的处理方法是什么?让她写一份检讨,再把她叫到学生大会上让她当众读出来;还是让她停学,或者让她退学?”
灯光恢复正常时,任恕看清她眼底凝结的簇簇冰棱:“这些根本不够,我要的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她的声音忽然轻下来,表情似笑非笑:“你做得到吗?我们公正无私的学生会长。”
任恕怔住了,他没有想到,看似美丽孤独的天使,实际上还潜藏着这样锋利的一面。
睚眦必报、半点不饶人。
可是一向最重视公平的他,此刻却只想抛开那些他奉为圭臬的规章制度,陌生的冲动在他的血管里生发奔涌,催促着他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