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冻练兵迟迟未归,487独自写得清净,下午两个时辰便把今日要抄的公文都备好了。到了晚膳时候,小吏抬着一箱食盒过来,一众官员一拥而上。
肩头被敲了敲,是上午那个在果冻书房里洒扫的老翁。他从怀里捧给487一只食盒:“公子用膳吧。”
487迟疑地接过,瞄了一眼门口那个箱子。不等他开口问,宋管家已经接过话:“总督嘱咐我单独备给公子的。这边的住民喜欢吃半生的食物,总督担心公子吃不惯,特地按照中原的口味做了一盘。”
487缓缓接过来,躬了躬身:“劳烦您了。今日暂且如此,往后就……不必辛苦了,开小灶太招摇,时间久了怕其他大人起误会。”487打量着他,小声问:“大人您是……”
“小人名宋德钟,跟在总督身边管家多年。公子不必客气,来者是客,理应好好招待……这是总督的意思。”宋管家看着487面上五味杂陈,并不意外,笑道:“我带您去住处看看。”
一直到了晚间,秘书阁的人渐渐地都走了。487趴在窗边往远处山峦,山影巍峨通天,几支星星点点跃动在山头,也不知是不是练兵的队伍。
日落西山,果冻应该是回去了。487把公文交到小吏手里,擦干了案桌上的墨渍,提着行囊回房。
他循着记忆里果冻那间书房的位置,特地绕了一圈,只见房门紧锁。487站着发了会呆,被冷风提醒得紧了紧衣裳,转身回住处了。
深夜,他从浅眠里惊醒,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喧闹声,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他翻个身打算继续睡。
可他心中总觉得隐隐不安。他闭目养神,捋着起伏飘忽的心绪,这种不安感好像从他藏起平安符那一刻就开始骚动了。
外头仓促的脚步声越发错乱,一声声踩得他心神不宁。他辗转反侧,尝试了几次后再也躺不住,摸索着擦亮了床边的烛火,披上外袍,把门开了条缝。
来往的士兵的脚步声伴着铠甲碰撞声一并涌入双耳。487探出头,扯着嗓子叫住了一行人:“大人,出什么事了吗?”
“总督带兵夜巡时遇上外境部落族的刺客,受了伤。”士兵扯着嗓子答,“已经请过太医了。公子早些休息吧!”
门口的人顿时僵在原地,脚下不稳,半个身子磕在门上。平安符就放在他外袍的内兜里,那只白日没送出去的小桃符,在此刻硌得他心口生疼。
487望着远去的士兵,“他伤哪儿了……他人在哪呢!”
不等士兵答话,487已经裹着领口趿着靴子跑出来了。远疆的风肃杀如利刃,芒刺他裸露的每块皮肉,他迫不得已将脖子缩进果冻送他的那块厚重的肩披里,鹿毛领口环住脖颈,冷风无处可入。
这边民风彪悍,兵刃利似屠刀,砍一下便是入骨三分,重则夺人性命。487锁在肩披里已经不冷了,却害怕得发抖,马不停蹄地往果冻府里跑。
士兵在身边来来往往地送东西,气氛凝重,他奔跑在嘈杂的夜里显得越发慌乱。他跑进那间白天去过的房,两桌一屏风,却发现果冻坐在了原本安排给自己的位置上。
果冻靠在个躺椅上,几个大夫在旁边忙碌着,屋里静得能听见他吸冷气的声音。果冻察觉到,看过去:“你怎么出来了?”
他的目光在看见那件肩披时柔软下来。
487看见他还能坐着,便知道肯定是伤得不重,顿时安心了不少,步子都放缓了。
"没什么事,晚膳吃撑了,出来散散步。"487解开肩披走过来,"大人为何要坐在我这?"
“别解开,天冷。”果冻按住487的手,把他解了一半的肩披盖回去,“胳膊受点小伤,不碍事。”
果冻的手覆在487扶着肩披的手上,不松开。他瞥了眼桌面,笑道:“这也不是你的位置啊。你不是搬到秘书阁了吗?”
屋里顿时鸦雀无声。
“我记错了,您见笑。”487挣脱着抽出手,后退半步,“属下失言,往后这是大人您的地方。”
果冻手停在半空。“别啊。我就借你这地方坐两天,绝无强占之意。”果冻冲他指了指胳膊,“我这伤不能吹风,不能坐门口那桌了,这两天只能坐在这写公文。”
487看着他胳膊,端详了一阵,皱着眉问:“这胳膊伤得深吗?”
果冻笑道:“不深,就是……”
“没问你。”487瞥他一眼,问他身后的大夫:“大夫,这伤得静养吧?”
大夫答道:“是,虽然没动到骨头,但伤口不浅,十日之内先别用右臂使力了。”
487回过头,冷眼看着果冻。
“听见了。”果冻眨巴眼,“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487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半月之内都别写了。”
这话听着奇怪,怎么像是命令。
更奇怪的是果冻好像遵守得很自觉。还没等自己思考,手先听话地把笔放下了。他看着487,眼神像听话讨糖吃的孩子。
487避开目光,打理本就平整的衣服。“属下先回去了,大人也早些休息。”
果冻望着487转身,不慌不忙,笑得像拿定了哪门子胜券似的。“但这半月的公文总不能不写,怎么办啊。”
487脚步放缓,走了几步才站定。果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才发觉他把自己送的簪子和腰带都换掉了。他转过身,眉眼勾勒出的弧光在月色下转瞬即逝,留下果冻脑海中一片美不胜收。
回眸似点水,却有涟漪在果冻梦里百转千回。
果冻低垂着眼摆弄桌上的公文掩饰,身下不争气地闹腾。
这回他可半点没醉酒。这下他不敢再看487,生怕自己哪下没绷住,露了心思,又惹他不快。
“明日属下可接替此职。”487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