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水洒在徐青崖的墓碑前,顺着碑石的纹路,没入地底。
可惜徐青崖修道,若是修的佛,说不定她能蹚过传闻中的三途川与徐青崖再见一面。
宁扶桑折下一枝林叶放在徐青崖碑前,他在心中默念道:徐太辅,扶桑来看您了。
三月师徒,一生难忘。
有风吹过,卷起满地金叶。
金叶于风中飞舞,越过纸伞,落在二人肩头。
就好像徐青崖的温暖的手,轻轻拂在肩上。
一滴泪,从君望朔的眼尾滑落,滴落在地上,与酒水融为一体,最后顺着缝隙,流入地底。
比起分离更让人抱憾的,是未曾来得及告别。
再见了,师尊。
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仍需继续活下去。
她转身,踏出金叶林,走向迷茫的前路。
·
寂静的室内,明芊婳与太一静渊对坐相谈。
这不是求道者与解惑者的交谈。
而是是下一任南明之主与紫薇阁主的交谈。
“你想知道什么?”太一静渊的烟杆中冒出一朵朵云雾。
“阁主又在等待什么?”明芊婳反问道。
太一静渊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眯眼道:“我在等待紫薇垣命定之人。”
“那您等来了。”明芊婳平静道。
太一静渊轻笑一声:“你如何肯定你就是那个人呢?”
明芊婳微笑道:“因为天命在人,不在星辰。”
太一静渊的动作顿住了,他恍惚回忆起一千多年前的一个无月无星的夜晚,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对着他说:“我不信天命,我只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后来那位青年离开紫薇阁后,一剑平定南明乱象。
而如今,青年的女儿坐在这里,与他重复着与一千多年前一模一样的对话。
“你的道在何处?”
“在尘世间。”
“你所行何路?”
“人之路。”
“你所求为何?”
“天下归一。”
“你的剑指向何方?”
“乱我太平者。”
二人在满室烟雾中平静对谈。
“所以,龙族为何而出?”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太一静渊道:“尺木。”
龙无尺木,不得升天。
尺木并不在她这里,龙族又为何要杀她?但明芊婳明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口,因为她知道太一静渊回答不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青神官加诸在悬枯海上的封印的确被破了。
明芊婳又问道:“那如何能重新封印悬枯海呢?”
太一静渊没有告诉她,他只是说:“双龙已经被封印在悬枯海下数万年,神罚的期限已经到了。”
明芊婳明白了,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道:“阁主对渊界有什么看法吗?”
“妖魔之地,但应有生机。”
明芊婳作揖告退,紫薇阁一行她已经得知了她想要的答案。
推门离开前,她又问道:“阁主知道君衡这个人吗?”
听到久违的名字,太一静渊一时失神,烟杆脱手砸落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个问题,我不会回答你。”
是不会回答,而不是无法回答。
明芊婳不再追问,推门离开。
门外,谢书寰已经等了她许久。
瞥见谢书寰,太一静渊的眼中有些困惑,这人身上为何一股熟悉的同族气味。
他招手,示意谢书寰进来与他一谈。
谢书寰朝明芊婳抱歉道:“明小姐,请稍等我一会。”
烟杆里吐出的烟雾‘啪’的一声合上门,将明芊婳隔绝在外。
寂静的室内,太一静渊在烟雾中上下打量着谢书寰。
“你是谁?”
“苍河谢家,谢书寰。”
“不对。”
“为何不对?”谢书寰困惑。
“你体内为何有应龙龙骨?”太一静渊目色如炬。
谢书寰叹气,将悬枯海中发生一切告知太一静渊。
“原是如此。”
随后太一静渊挥挥手,示意谢书寰可以离开了。
门被谢书寰轻轻地合上,太一静渊不再口吐烟雾,他拿出棋盘,将黑子与白子分别摆在棋盘之上。
黑子动,白子退。
白子围,黑子进。
果然,一切开始走向如一千年多前推演的那般。
在这盘棋上,所有人都会走向既定的命运。
这是天与人的局。
只是,究竟谁为执棋人呢。
太一静渊不知道。
他也不过是这盘棋上的棋子罢了。
他喃喃自语道,人皇天命与应龙已经归位,下一步,就差月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