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最前面的灰原被鹅卵石上的青苔闪了一跤,整个人踉跄着栽进麦浪深处——“咔嚓!”他的右腿即刻被不可名状物嚼碎了胫骨。
惨叫声响彻天际,石滩地里浮起一层腥气,地底下犹如活物蠕动般变成一滩血沼泽。
“灰原?!”七海拔刀怒砍数条向他们袭来的藤蔓,可灰原已经痛到冷汗淋漓连五官都揉皱在一起。奈娜再次往身后丢出闪光符,从衬衣上撕下一节牢牢绑在他的断肢处以防失血过多:“坚持住!”
他们一左一右架起灰原的胳膊继续逃亡。可咒灵步步紧逼,不远处的枝蔓渐次苏醒,潺潺溪水仿佛深不见底,这里是祂天然的主场。忽而轰雷贯耳,地底下震荡不断,石砖裂痕如蛛网般漫过众人脚底。一道石棺破土而出:
“地寿棺!”
奈娜瞳孔紧缩,两个没经历过这场面的学弟更是反胃作呕——石棺里躺着的俨然是一副抽象的人形,脸部腐烂四肢干瘪,腹腔却奇异地鼓起连皮肤都撑的透明几乎破裂!仔细看仿佛还有活物在蠕动,这是什么?人肉种子吗?
它手腕处的石英表尤其让奈娜毛发悚然,这是先前失踪的人?被咒灵练成人肉种子了吗?不行,他们还带着伤员,再这样拖延下去恐怕没有人能逃出生天……
思及此奈娜用力将灰原提到七海的背上,尽量沉着地把逃生路线塞进他的脑海里,七海惶急地扭头看她:“前辈?!”
“没时间解释了,跑出去后立刻向高专请求支援!”女孩狠狠地推了把他们的背,反身向土地神攻去,只留下一句尾音颤抖的嘶吼:
“往前跑,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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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吧,理子酱?”
“嗯!”
“砰——!”
枪声划破寂静,视野上下颠倒。少女的表情定格在因重获新生喜极而泣的瞬间,泪水尤未落下,子弹已经贯穿了她的太阳穴。天内理子闭上眼睛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夏油杰嘴角凝固的弧度。
“五条悟已经被我杀死了。”
“咒灵操术……也不过是乌合之众而已嘛~”
“你这小鬼莫非是第一次尝到败北的滋味吗?”
“就算是天之骄子也会输给连咒术都不会的猴子啊~”
——那些话语像生锈的铁钉,反复敲打进他的脑颅里。
“杰!”奈娜的呼喊犹如一枚石子扔进死水里,夏油杰蓦然睁开眼——视野模糊又聚焦在薨星宫高耸的穹顶上。他恍然发觉自己陷入了意识清醒的昏迷之中,愤怒的余温仍未消退,胸前的十字刀口还在火辣辣地疼,仿佛有人将烧红的铁丝烙进血肉里……
他没能救下理子,甚至输给了一个无名之辈。但现在…他用力推开沉重的铁门,门后举目泱泱、强烈的白炽灯光线几乎刺痛他的双目——
掌声如潮水般淹没他,此起彼伏、声声不息。掠过一张张分明不同却出奇相似的脸庞时,夏油杰无端地感觉到窒息。
“要杀了他们吗,杰?现在的我大概不会有任何感觉。”
“……不了,没有意义。”
“意义啊,这东西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当然有,怎么会没有?他一直坚信的,咒术师是为非咒术师而存在的,锄强是为了扶弱,强者就是要保护弱者……这才是社会应有的姿态!
但如果…他保护的对象正是害死理子的元凶呢?
“天之骄子也会输给连咒术都不会的猴子啊~”
…………
猴子。
天内理子尤带血珠的手无力地垂落,血渍落在光洁的地面上犹如一朵盛开的罂粟花。夏油杰眼眸空茫摇摆,脑中不合时宜地回想起许多——有高专的樱花、同期窝在被炉里相互蹬腿的模样、理子雀跃的背影还有奈娜琥珀糖般的双眸……
他所坚持的正义是正确的吗?有意义吗……
心底的诘问还在回荡,夏油杰突然被剧烈的颠簸拽回现实。原来是车辆猛然刹停,后坐力将他往靠背里一摔,他这才发觉已经驶回了高专。一堵山般巍峨的身影立刻朝他走来,夜蛾正道敲开车窗,神情肃穆、焦急又沉重地说:
“杰,奈娜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