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安静,只听得见风声扯紧。
那射箭的男子袒露着上半身,款步走来,打量着眼前的人“起皮子(造反)节骨眼,那姓邹的在搞什么?”粗着声音骂道,手握箭矢,直抵祁允辞脖颈处。
她表情不变,用信封羊皮卷拨开了箭矢“心急吃得了热豆腐?”斜睨了眼前的壮汉一眼“愣着做什么,还不禀告将军,要是误了战机,你们付得起责吗?”
“妈了个巴子,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死娘们!”
身后的人话还没说完,祁允辞猛然回身,便已擒住此人手腕,顺着往上,一点麻筋,踹上膝弯,刀便已在手中,架上了他的脑袋。
“可以带路了吗?”
祁允辞望向为首的人,刀摔落在地上发出轻响。
“没见过两位姑娘,勿怪。”男子收起弓箭,瞥了一眼地下的人“丢人现眼的东西,蠢货。”
言罢便不再管,直接带着祁允辞她们七拐八拐,到了山林深处。
“两位姑娘实在面生。”同样的话说了第二遍。
“哼,太子亲至,在知州府大耍官位,还收了两个瘦马,以前传递消息的姐姐,成了太子床上客,哪里走的脱。”
“哈,当今殿下当真是荒淫无度。”
“若非这世道君不君,臣不臣,坐在皇位上的人更是来位不正,我家大人难道会跟着李将军做这掉脑袋的买卖吗?”
祁允辞扬着头好像有着说不出的厌恶,单看此刻表情,恐怕真以为邹良是什么为国为民的忠君良臣,只是为国家安康谋一条出路。
为首的男子眼中则有着无法忽视的轻蔑和嫌恶,只是由于夜色太深而没被发现。
“将军,知州府消息。”
“嗯。”
祁允辞带着阿萤拱手行礼,双手呈上羊皮卷和信封,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人,李家二郎李羽书。
“李将军,这是布防图,还请过目。”
李羽书是正儿八经行伍出身,大马金刀跨/坐在虎皮椅子上,手中把玩着尖刀,开口道“邹大人真是好福气啊,不论何时身边都不缺女人。”
“我家大人更是料事如神,令太子爷宾至如归。”
“哈哈哈哈!”骤然迸发的笑声“那可真是便宜贺遇这个残废了,都要死了,还能上一次温柔乡。”
祁允辞不答话,只是环视着帐中的众人,在看见李径寒时挑了一下眉,复又低头,感慨一句,好大的胆子啊。
李羽书仔细检查了信中的私印,又看了看送上来的羊皮卷,随后扫过祁允辞,眼底看不出深浅,不知信了还是没有。
祁允辞的手指缓缓收紧,此刻的安静正缓缓爬上祁允辞的心脏,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说话?
她看着李羽书将羊皮卷随意扔在一边,完全没有看见布防图的欣喜,反而是一种似笑非笑。
“知州倒是能耐不小。”
“将军所托,我家大人定是尽心尽力。”
祁允辞停顿了片刻“是布防图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李羽书站起身,身长九尺宛若泰山,他走下高台,慢慢说道“此图与本将军寻来的,分毫不差,不过是感慨邹大人的能耐。”
祁允辞低头,掩饰住一瞬间放大的瞳孔,手上渗出了汗渍。
还好,还好没和贺遇重画布防图。
“将军这是不信任我家大人?”
“怎会,总要留个心眼不是,这次要是失败了,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李羽书没有再看祁允辞她们一眼,猛然振臂而呼“各位,当今圣上谋权篡位,残害忠良,致使生灵涂炭,你们看看定州城,死了多少人,这是天灾,是上天降下的惩罚,你们再看看储君,温柔乡中翻肚皮,谁把百姓的性命当命啊!奸臣当道,谁愿与本将军一起拨乱反正!”
喧哗起的浪潮,在这个帐篷里形成了排山倒海之势。
祁允辞听着这收买人心,颠倒黑白的话,心下大骇,只是面色如常,好像不受任何影响一般。
李径寒待在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虽然还不能接触到核心,但对这帮子反贼有了最起码的了解,本来还担心太子妃露怯,没想到此人比他还会来事。
“恭喜将军,贺喜将军,此刻清君侧,为百姓谋生活,必是顺天下大势,马到成功。”只见她率先跪下,为其行了大礼“属下在此刻,先替我家大人恭迎新皇。”
简单一句,将野心搬到了明面上,也点醒众人,只见帐内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齐齐高呼“恭迎新皇!”
“哈!在坐,来日,都有从龙之功,白玉京上的画像也早该换一批新的了,家父家兄被那皇帝老儿猜忌,我李家为这大梁江山鞠躬尽瘁,落的如今下场,当真是唇亡齿寒。皇帝谁来做,今年到我家!兄弟们,宰了太子,杀上京城!”
“宰了太子,杀上京城!”
风卷着叶,从山上打着旋儿飘落到四处,后山一旁的铁矿,还有被不断鞭挞的面黄肌瘦的定州城真正的百姓,虽没有再继续往里深挖,但却在一旁支起炉灶,冶炼武器。
岑佑拂去额上的汗水,用炫纹纸送出去的信件在此时还没有收到回信,但他也已经感受到了风雨欲来之势。
而定州城内,贺遇更是彻夜未眠,他虽和陛下难得站在一起,但双方却都并不信任,在喝完最后一口茶后,茶盏重重搁在了桌上。
“凌霄,去请谢大人。”
“主子?”凌霄皱眉,犹豫片刻还是如实说道“谢大人并不可信,若是传到陛下耳中,恐怕……”
“那就平反之后,让他彻底闭嘴。”
凌霄领命离开,而贺遇盯着茶盏中剩下的浮沫,久久不言,手指在轮椅上打着旋儿,转着圈。
造反,地动,总是要死几个人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