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东拍拍马的侧脸,说,“刚才,谢谢你。”
以往隐德莱希经常说谢谢,可还是很少有这种沉重的语气听到,隐德莱希小心翼翼道:“是我做的不好吗?”
安东愣了愣,回头看她,先是摇头,然后点头,“还是不要再这样做了。对你对大家都不好。
“你教不了别人治病救人的法子,要是一不留神,反而会成为他人的工具。”
“可是,我能救他们。”
安东道,“然后呢?你只有一个,可病人有千千万万个。”顿了顿,安东继续道,“这里马上又会死很多的人,又是徒劳无功,你说,病死和战死有区别吗?你看到他康复时的眼神了吧,多么有光啊,多么有希望啊,可是马上,很快,他依旧会死。”
隐德莱希一怔。想是刚才女人的话,刚来这里时候,维克多和她说了州长和现任国务卿是一队的,现在首都不安生,并且暴乱辐射扩散。首都过后,很快,像春风过境,很快就会到这里了。
她突然抬头望向一望无垠的大草原。
没有高山阻隔,风也吹得很大。
隐德莱希的手握了握,“不,”她道,“不,”再安东看向她前,她坚定道,“我不接受!”
曾经她就感受到这种感受,她知道看着刚刚治好的人们又马上以一种形式走向死亡,那一场恶魔般的大火,烧得满地打滚的人,她不会再想坐以待毙了,“我有魔力,我能保护他们!”
以前黑死病的时候她躲在后面,现在不会了;隐德莱希握紧手心的项链,如果固步自封依旧会招致灾祸,那么她就出去!
刚一说完,身后突然响起一阵阵的鼓掌声,隐德莱希回头一看,红发青年站在房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
……
多恩本来就想,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人呢。
她长得好看,与那些自称高贵的法兰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身边有一群的人围着她转。
而且他不像她那么蠢,还不至于看不出那些人看向她的目光中都藏着什么。
譬如那位斯拉夫族的公主,她的目光是贪婪;又譬如那位身穿铠甲的骑士,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她,也是想让她一直看着他,也是一种贪婪;再譬如在图书馆中,她身边那个女孩子,她看向她的目光中,也是一样的依附;
以及那位送情书给隐德莱希的吟游诗人,维克多,他看着隐德莱希不过是最单纯的,透露着□□的情爱欲望。
只是她,蠢到完全分辨不出,甚至还向一只白兔子一样,回问一匹恶狼:“为什么会喜欢?”
为什么会喜欢,这个问题,太蠢了,蠢到他甚至怀疑,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不知道。
是个人都有一种自以为是的情感,只要一个人多看了他两眼,他就会产生——对方是不是对他感兴趣的自以为是。
可是她似乎是真的不理解,不然也不至于五音不全,哪怕他无数次尝试,考验她是装的还是确如其是。
但是结果正如那位游吟诗人博耶塔说的一样,“歌声是最容易表达情感的”,而她,确实是不懂音乐,一窍不通。
在晚上,他想着隐德莱希那天跑来说是要送给他花,那时的眼神,他总是忘不掉。
不应该啊。一个人能流露出这样的表情,不应该完全不懂情感的。
她一定是在装。
只是演技高超罢了。
那么他呢,他是怎么看她的。
多恩下意识起身,他很少照镜子,但画室中依旧摆放了一扇落地窗,是为了方便观察模特们的人体结构,但是即便这样多恩也很少使用这面镜子。
所以那镜子被蒙上了布帛,他掀开了,镜子没有多少的灰尘,所以能明晰地照见他的样子。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的表情,想着那双眼睛。
他的表情,多恩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太弱了。”他喃喃道。他很嫌弃这镜子中的自己,感觉随时都会被抛弃,被欺负,正如那位斯拉夫族的小公主所说。
——像一只饥肠辘辘的小狗,眼前就有美食而不敢上前,所以过不了多久,他饿死了。
如果布朗看到他这副模样,肯定也想象不到在组织中雷厉风行的多恩居然还会有如此弱小的样子。因为就连在学院,也没有几个人敢舞到他面前,少数几个都被他打趴下了,虽然不至于死,但也绝对不好受,大多数都只敢在底下偷偷说坏话,用“吉普人”代指。
“呵,”多恩想着,可不是吗?
然后下一刻,他发现自己鼻子有些温热,一道鲜红的血液从他的鼻子流出来。
他下意识伸手去擦,但是在上颌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而且鼻血并没有停止,他擦得越多,血越汹涌,直到他的整张脸,甚至白色的上衣,两只手,都被染红了。
像个凶手,他看着镜子面前自己的样子,兴奋地想,像个杀人凶手。
并且他相信,受害者就是那位长着蓝色眼眸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