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是太过疲乏,她竟能从中听出一丝委屈之意。
“从前也不是属下,自然唤得随意些。”
“我从未想让你做我的属下。”
又来了,都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他怎么又想将自己逐出去呢?赵淼颇有些无奈地答道:“救命之恩,当衔草相报。如今做您的下属,还能拿份不错的俸禄,已是极好的差事了。”
这时他转过身来了,两鬓的头发似乎又白了些。她看得入了神,不知不觉中吐露了心声:“主上是不是太操劳了,还是上年纪了,怎么头发白了这么多。”
一句话便教眼前人黑了脸,“我这是少白头,十来岁就开始有白发了!”
她忙垂下了眼神,心想着果真是日子过得太好了,许久都未曾熬过大夜,脑子糊涂了,眼下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主上说得是。”
“日后只有我们二人的时候,还是唤我魏大哥吧。”
这是跑来找我叙旧的?赵淼有些摸不定他的意图,但僵硬的身子微微有些缓和,老老实实地道:“魏大哥。”
“嗯。”
又是长久的沉默,长到她打算就地安寝。
“王上让你随我一道出征,斥候营上下交给你了。”魏平冷不丁地道。
可出征二字却教她又开始严阵以待,仿佛套上了一层又一层坚硬的盔甲。
可眼前人不管不顾地走近了她,直到二人呼吸相闻,她才实在忍不住退了一步。刚没等她缓过神,他又近了一步。
“你知道我与提莫的合作了,对吧。”他平淡地说着要掉脑袋的话,让赵淼下意识地捂住了他的口,左右望着是否有旁人。
魏平却弯起了嘴角,“谁告诉你的?或者你怎么发现的?”
既然他都知道了,她也不打算隐瞒了,“朗公子告诉我的,他想要阻止你和提莫的合作。可……我不知道该不该信他,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你。”
话中的悲凉难忍,这些时日的纠结矛盾一时涌上心头,她再也没忍住红了眼。
她的命是他救的,可是她在罗格接受过那么多的善意,她不想让这些人成为斗争的牺牲品。
“你该早些告诉我,至少我能早点知道朗公子也是个可以合作的人。”魏平拿出手帕为她拭泪,嘴角更是压不下来。
这句话在她心底转了一圈又一圈,他不是已经与朗公子合作,才继而接触到提莫的谢公子嘛?他这是什么意思?忘神到忽略了他正在给自己擦泪。
“我本就是假意与谢公子与虎谋皮,不过是他自以为拿住了我的把柄,可以教我供他驱使。你若是早说朗公子也与他面和心不和,那咱们也多了个帮手。”
这一回她彻底明白了,然她不知道该不该信。回过神来的赵淼才发现二人近得实在过分,只要他低头、她抬头,便是密不可分。
“你往后让让。”她身后是墙,已经退无可退。
“不,咱们话还没说完呢。”魏平也难得强硬。
今夜他怎么全然变了个模样,教她极其不适应。“那…快些说。”
“我让人给秦源送了封信,告知他们提莫十日后会攻城,还用了你平日里常用的香料。这样一来,无论王上要如何处置我,你都能凭这份功劳置身事外了。”他在她耳畔轻声道,像极了耳鬓厮磨。
赵淼的心却一寸寸地沉了下去,是因为合作才知晓提莫要攻城,还是因为合作提莫才打算攻城呢?
战争,要流许多血,死许多人。
“这一仗,避免不了吗?”
“有谢公子在,这一仗便是迟早的事。”
是否会被处置,她毫不在意。反正多活的这些年,都是她赚的。既然避免不了,那便直面它。
“主上放心,斥候营定不负主上厚望。”今夜她头一回扬起了头,一眼就撞进了他的眼神。
平静下满是不安的眼神。
但她的眼里皆是坚定。
于是不安悄然融化,他顺从本心地低下了头——唇齿密不可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