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那日他见到吴林时,吴林整个人虚得不成样子,随便一推就能倒。他怀疑,是我给吴林下了毒,想要害他。”
李长曳微微挑眉。
沈老三忙摆手,语气一急:“二位官爷,我可没有做这种事!”
他顿了顿,长叹一声,倒是十分愤慨的模样:“可陆青说,若是不让他扮鬼面将军,他便要去报官!我当时虽知自己清白,可戏班子总归是靠名声吃饭的,哪能沾上这种事?无奈之下,我才答应了他。”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是被逼无奈才低头让步,听着倒真有几分大义凛然的意味。
李长曳没有立刻接话。
她原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现在,一个两个的,怎么全都赶着在陆青死后揭露真相?这股迫不及待的劲儿,倒像是生怕夜长梦多,真相被盖住一样。
她没吭声,转头叫了几名衙役,将杜青的尸体抬着,准备送回刑部再做一遍验尸。无论如何,这尸检必须得再仔细查一遍,免得错过什么细节。
正当她和陶勉打算随着衙役们返回刑部时,沈老三忽然拦住了他二人,满脸堆着笑,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二位官爷,鄙人有个不情之请。”
李长曳微微侧目,淡淡道:“说。”
沈老三干咳了一声,语气里竟带了几分犹豫:“我这人向来不信鬼神之说,可这接连死人,实在是叫人心里发毛。但血社火,总不能断在我手里。这鬼面将军,戏班里除了我,没人能演了,可我心里到底还是有些犯怵。”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二人:“所以,我想来办场法事,摆个祭台,问问鬼面将军,他老人家是否同意我来扮演。若是能成,我就接下;若是不能成,那我也不勉强,卷铺盖走人便是。二位官爷,可否在场做个见证?”
陶勉眉头一皱,刚要开口拒绝,李长曳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行。”
沈老三明显松了口气:“那敢情好,二位官爷放心,我只是求个心安,此事绝不会耽误太久。”
陶勉侧目看向李长曳,眉头微蹙,眼中带着几分不赞同:“此事荒诞。”
李长曳却拍了拍他的肩:“怎么,陶大人害怕了?”
陶勉瞥她一眼,嗓音低了几分:“我不是怕这个。”
“那就留在这儿吧。”李长曳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方才陆青倒地的地方,看了许久。片刻后,她冲着陶勉笑道:“你都在这儿了,难道还能真让鬼面将军来把我拖走?我倒要看看,这鬼面将军到底会不会显形。”
夜风轻轻拂过,院中房檐下挂着的戏服微微晃动,似是回应她这句话一般。
陶勉抿了抿唇,目光幽深地看了她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再多言,只得留下来,静观其变。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陆望已经搭好了祭台。
沈老三站在最前头,一脸肃穆,戏班众人则围在四周,神色各异。
李长曳瞧着这阵仗,偏头问身旁的戏班子成员:“这陆望,手艺倒是挺全,不光会敲鼓,连法事都会?”
那人见是李长曳问的,又不好不回答,只得小声道:“那可不,班主向来手头紧,以前请人太贵,他干脆让陆先生去学。几年下来,招阴请神、超度亡魂他都能来一套。有时候连舞台上的道具都让陆先生自己做的,省得再花银子。”
李长曳若有所思道:“这沈老三,真的是抠门抠到家了。”
此时,陆望将那摔裂的鬼面具放在祭台上,并摆上贡品,随即点燃一炷香,烟雾袅袅升起。他嘴里念念有词,咕哝了半天,听不清在念什么,但倒是一脸虔诚。
李长曳打量着祭台,瞧着瞧着,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她微微前倾一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陆望深吸一口气,端起装着木签的竹筒,刻意压低嗓音:“请将军显灵,指引今年的鬼面将军。”
说完,他手腕一抖,筒里的木签哗啦啦地晃动起来。
片刻后,一根木签猛地从竹筒里飞出,不偏不倚地滚到沈老三脚边。
沈老三低头一看,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他开口,又是啪嗒一声响起。
第二根签嗖的一下跃出竹筒,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另一人脚边。
众人屏息,循着那根签看去。
只见第二根签旁,赫然立着一个手持佩剑,冷眼旁观的身影——
李长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