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社火的成员们脸色大变,方才还带着些许迟疑,此刻全数变成了惊怒交加!
“他竟然做了两手准备!”
“他早就打算要杀吴林?”
“连杜青都被他利用了!”
各种声音此起彼伏。陆望双手紧紧攥住,强行压住心头的慌乱:“胡说!杜青怎么会听从我的话。再说了,我怎么就知道吴林就会在哪里呢!”
李长曳缓缓抬眼,语气沉静道:“自然,你确实没法子让杜青完全听你的。”
她微微侧首:“但如果,想借刀杀人的不只你一人呢?”
陆望眼中闪过一抹惊色,像是被猛然点破了什么。
他张了张嘴,像是想要反驳,但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李长曳却早已不再看向他,而是转过身,目光落在一个人身上,一个从刚才起一直站在后面,一动不动的人。
沈老三。
他仍旧负手站在那里,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全无之前满脸堆笑的商贾模样,更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局外人。然而此刻,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他终于慢悠悠地抬起头,笑着望向李长曳:“李大人,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李长曳也笑着回应,“如果杜青不听陆望的指示,那你沈班主的话,他会不会听呢?”
沈老三嗤笑一声:“李大人,话可不能乱说。我不过是个戏班子的班主,杜青愿不愿意听我的,我可管不着。”
“是吗?”李长曳说道,“可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很奇怪。”
她语气平缓:“杜青死的那日,我和陶大人刚到你们的住处,你便领着我们找到杜青所用的木头,说是‘过段时间还没来得及卖’,所以才保留下来了。”
李长曳拿起方才的松木:“松木确实是好木头,烧得旺。但剩下的这些都是零碎角料,做饭不行,雕刻不行,唯一的用处,就是烧火取暖。”
她侧过身,脸正对着沈老三接着说道;“可现在是什么时节?夏末初秋,还未转冷,谁会在这时候买柴火?若真是要卖,起码得等到深秋冬初,天寒时才有人愿意出价。”
说到这里,李长曳叹了一口气:“可惜,等不到那个时候,你们血社火班子便要离开京城。这堆木头,你们用不上,卖不掉,带不走,唯一的结果,就是扔掉。”
她顿了一下:“既然如此,你为何特意囤着它?更何况,除了那双专门给杜青准备的高跷之外,血社火所有道具都没有用松木。”
沈老三的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李长曳步步紧逼:“所以你留下这堆木头的理由,不是为了社火的道具,你早就料到我和陶大人会来,提前替我们备下了一出戏。”
围观百姓哗然,窃窃私语声一片。
可不管人群如何骚动,沈老三始终站在原地,面色如常,装作听不懂的样子,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长曳举着手中的木头说道:“那日,我和陶大人刚到,你领着我们找到了这木头,证实杜青是凶手。可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去查清吴林的死因,还不到半柱香,杜青便死在我们面前。”
李长曳死死盯着沈老三,语调平缓,却透着一丝讽意:“就像是不想让他开口。”
她微微偏头,好像在阐述一个早已注定的事实:“所以,我和陶大人,倒成了你们计划的一部分。”
沈老三的笑意收敛了几分,终于不再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目光微寒:“李大人,你的推断可真有趣。”
李长曳轻轻一笑:“沈班主,这可不是我的揣测。”
她向前一步:“从吴林的死,到杜青的死,乃至今天你对我做的一切,你早已筹划好了一切。你一直在暗处算计着,等着我们这些局中人一步步落入你的罗网。”
沈老三盯着她,语气不变:“李大人,话说得漂亮有什么用?方才你说陆望迫害了杜青,你是拿了证据的。可吴林之死,和我沈某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话音未落,她直视着他,立马说道:“当然与你有关。因为,是你亲自把他带去城墙附近,等着杜青来杀他的。”
话音落下,沈老三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
可李长曳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那日的吴林,身体过于虚弱,早已经神智不清。他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一步一步走向城墙。”
李长曳看了看那鬼面将军的戏服,接着说道:“一个中毒已久,身体虚弱的人,怎么可能主动出现在那里?只有一个可能。是你,带他去的。”
沈老三眼神一沉,过了片刻,忽而嗤笑一声:“李大人,你这话说得倒是好听。可惜,你有证据吗?”
李长曳转过身,淡淡道:“自然有。”
她轻轻一拍手,原本隐藏在人群中的赵霆便走上前,手中拿着一样东西。
赵霆拿出一张画轴,展开,举到众人面前。画上两张面孔,清清楚楚,正是沈老三与吴林。而吴林确实是一副失神的模样。
沈老三却未动,他只是扫了一眼画像,便说道:“李大人,只凭一张画像,你便认定我与吴林的事情有关?这不是随便找个画师,随便描几笔不就成了吗?这就是冤枉了我这个好人啊。”
李长曳看了沈老三一眼,早就料想到这个老江湖是不可能这么快认罪,于是说道:“沈班主,你大概忘了,那天你带着吴林出门的时候,我们正好在马车上,看到了你们。”
此时,赵霆往前一步,声音更是铿锵有力:“那日,我送两位大人入宫,路过正街的时候,吴林突然撞上了我的马车。当时他不言不语,眼神涣散,我便觉得不对劲。送完两位大人之后,我特意回到主街,找到那日附近的店家查证,并委托公衙画师,把你们的画像画了下来。”
赵霆指向画卷一角:“这画上有记录遇到你们的大致时辰,沿街的店主也可以作证,那时,吴林已经神志不清。”
这一刻,沈老三的笑意终于完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