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曳忙道:“三殿下天生聪颖,反倒是他帮助臣的时候更多。”
梅妃似是笑了一下,没有接话,只是拉着李长曳,直接迈入了宫殿。
刚一入座,春水便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葱花面,香味扑鼻,一看便是费了一番功夫做出来的。
梅妃语气温和,甚至带着些许长辈的慈爱:“想着你应该是饿了,快吃吧。”
李长曳目光落在那碗面上,心中掠过一丝诧异。
这鸡汤葱花面,分明是阿月最常给她做的。可这春水又是如何知晓的?
她心中飞快一转,忽然想起,春水的姐姐春云正是三皇子徐暮身边的宫女。之前刘家庄一案时,阿月与春云交好,或许是阿月无意间提起,春云又将此事传回了梅妃宫里。
梅妃此时笑意未减,似乎并未察觉李长曳的迟疑,只是抬手示意:“尝尝吧,我口淡,连带着我这宫里的小厨房都非常清淡,怕是比不得外头的味道,但总归能暖暖胃。”
李长曳确也实饿了,方才与边紫君的一番周旋耗尽了她大半精力,此刻闻着热腾腾的鸡汤面,竟也顾不上其他,三下五除二地吃了个干净。
梅妃见她吃完,似乎颇为满意,随口问道:“许是我多嘴,魏才人的案子,可有个了结了?”
李长曳略一沉吟,答道:“这几日便会有结果。”
梅妃轻轻叹了口气:“那便好,魏妹妹陪了皇上多年,也该有个体面的结局。”
她说着,突然话题一转:“世人总传言,宫里女子困于高墙深院,远不如外头的寻常女子活得自在,可我却不这么想。”她微微一笑,目光似有深意,“能留在这里,陪伴皇上,便是世间最好的事,你觉得呢?”
李长曳听到这话,心下顿时明白,这便是梅妃的立身之本。出身寒微,却能在这后宫稳坐妃位十数年,凭的便是这副知分寸、懂进退的姿态,将自己与皇帝的关系置于宫中最妥当的位置。
李长曳虽不同意她的观点,但还是没做反驳,只是应声道:“娘娘说的是。”
梅妃似是满意,又轻叹了一声:“可惜魏妹妹进宫多年,到头来,连个一子半女都没留下。”她看了李长曳一眼,语气柔和,却像无意间试探,“你说,她这一生,到底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呢?”
李长曳闻言,脑海中忽然闪过魏才人宫中的那个小丫头,芝禾。
魏才人专门从浣衣局把她调来身边,她待芝禾极好。或许,这便是魏才人心底的善意,她至少能护住弱者。甚至于边紫君,都能说一句魏才人是个好人。
李长曳顿了顿,缓声道:“若能护住想护之人,或者能护得天下人,那便是值得的。”
这话一出,梅妃望着李长曳的目光眸光微微一颤,久久未曾开口。
片刻后,她开口:“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一旁替梅妃轻揉肩膀的春水听见,有些好奇地问道:“什么人啊?”
梅妃目光微微出神,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那时圣上还未即位,我在宫里遇见过一个人。她曾对我说,若是此生能护得住更多的人,便算无悔。”
春水轻声笑道:“听起来是个好人,那如今她身在何处?”
梅妃顿了顿:“她早就死了。”
春水手上的动作一滞,脸上的笑意也微微收敛。
梅妃轻叹一声:“她走后,我一直没能找到她的墓,也未曾去祭奠过她。这些年,心里总觉得有些遗憾。”她抬起眼,视线落在李长曳身上,接着说道,“不过,今日听了李大人的话,我倒觉得,她的一生也是值得的。这样的话,她大概也不会有什么遗憾吧。”
李长曳不知道如何回话,只是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入口,似乎驱散了全身的寒气,但她握着茶盏的手却止不住地在抖。
梅妃未再多言,只是顺势换了个话题,谈起些宫中琐事,语气温和,让人有些捉摸不透。李长曳听着,也只是一一应着,心里却始终有些出神。
窗外天色渐沉,走廊上的宫灯被晚风吹得轻晃。梅妃笑着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李大人若是不嫌弃,不如今夜便歇在昭阳宫吧?”
李长曳最终还是婉拒了梅妃的好意,回到禁军驻地,随意寻了一间屋子,倒头就睡了个囫囵觉。
这一觉睡得不算安稳,窗外风一直在呼啸,李长曳总觉不知在何处,有道视线一直在窥探着她。
次日早朝结束后,她按时前往御书房值守。
可今日的宫中,气氛明显不同。来往的官员比往日更多,行色匆匆,却时不时有人目光落在她身上,低声窃语,甚至还有人刻意放慢步子,以便于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李长曳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不由得微微绷紧脊背。
她正想着该从谁口中探探消息,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你怎么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陶勉的声音压得极低,还带着一丝急切。
李长曳心里猛地一震。他知道了?他是指,渡魂堂的事?
她下意识看向陶勉,试图从他的神色中揣测几分,只见陶勉忙说道:“二皇子这么大的事,阿曳,你知道这一捅出去,可是惹上了多少麻烦?”
李长曳眉头一皱,困惑地看着他:“我捅什么?”
陶勉本是心急,可见她这副模样,他神色微微一顿,过了一阵,似乎松了一口气:“果然不是你。”
他说着,微微靠近李长曳,悄声说道:“今早,有人借你的名义,向圣上递了折子,说是二皇子谋害了魏才人。折子刚递进去不久,圣上便命人压了下来,但朝堂之上,已有不少人听闻。”
李长曳脑中顿时闪过昨天的一幕。
边紫君。
是她。
李长曳目光微沉,刚要解释,话音还未出口,殿内忽然传来一声暴喝——
“叫她给朕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