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放手,就往这刺,阿梨。”剑尖抵在了心口处。
阿梨颤抖着抽回手,用力撕下袍角去包裹男人掌心的伤。
“你松手啊,我让你松手……”哽咽堵住喉头。
“三,三郎,”顾老夫人腿脚发软,踉跄着扶住身后的佛塔,“来,来人,快,快给他止血……”
佛香缭绕在梵钟余韵里,青灯在佛龛前摇晃,阿梨眼睛红肿,跪在静慧师太跟前。
“求师太成全,弟子情根已断,红尘再无留恋。”
“既已断,为何会流泪。”静慧轻叹。
“老衲观你尘缘未了,待你将该了的尘缘了了,该断的因果断了,再谈剃度之事。”
阿梨盯着膝前晕染的经文,“弟子曾发愿,要侍奉在师傅左右。”
山风穿堂而过,静慧看着殿外的百年银杏。
“你看着堂前落叶,该落时便落,该发芽时便发芽。”
大殿缕缕青烟升腾,“纵使你皈依佛门,当真拦得住将军的执念?”
木鱼声响起,阳光照见大殿,给静慧师太身着的玄色袈裟镀上一层金光。
“缘深缘浅皆在造化,心中所惧不过咫尺,万事随心必不自扰,自去吧。”
自顾氏家庵回府,顾三郎便跪在了祠堂里,一跪便是几个时辰,一口食水未进。
祠堂的门开了条缝,李嬷嬷端着晚膳进门,屋外淅沥沥的雨声传来,不知何时下起了夜雨。
“三爷服个软,老夫人那也就消气了,这母子哪有隔夜仇……”
嬷嬷絮絮叨叨,顾三郎腰背挺直丝毫不为所动,直直看着供案上祖宗牌位。
梆子敲过一更,顾三郎摸出贴身藏着的一对珍珠耳珰,如今终于凑成了一对。
想到庵堂下单薄的人影,便是要将祠堂跪穿又何妨。
顾府正房里,顾老夫人摩挲着指间的翡翠金镯,看着廊下一阵凉过一阵的冬雨。
“三郎还在祠堂?”
李嬷嬷躬身应是,很是忧愁,“送过去的饭菜一口未动,三爷身上还有旧伤,这可如何是好?”
“告诉管家,让他悄悄寻摸几个生面孔,趁着雨夜走一趟庵堂。”
青铜灯里的烛火忽明忽暗,映在顾老夫人抽搐扭曲的侧脸。
“那个祸害留不得。”
梆子敲过二更,雨声掩盖了祠堂外面凌乱的脚步声,家丁们挤在祠堂外的廊下避雨。
“这都什么时辰了,再说了这种破天气,三爷怎么还会出府?”
“老夫人吩咐,照做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
“……老夫人让你们在这做什么?”
家丁身后突兀的问话声,惊的几人齐齐转身,待看清问话之人跪坐一团。
“……三,三爷……,小的们不知!”
城外寒风刺骨,冬雨倾盆而下,模糊着赶路人的眼睛。
后背的伤口在疾驰中撕裂,手心紧握的缰绳留下红色血水,顾三郎全然不觉。
禅房外雨声渐密,禅房却愈显出奇异的安宁。
檐下的滴答声竟似木鱼声声,褪色的蒲团下青砖泛着潮气。
昏黄的烛火在阿梨苍白的脸上投上一抹暖色,手中的经书慢慢又翻过一页。
案头烛火猛地跳动,阿梨伸手护住烛芯,露出白日蹭破的掌心,已然结着暗红的痂。
窗缝里漏进隐隐梅香,想来是墙角的老腊梅开了,阿梨正要起身关严窗,忽听“咔哒”轻响。
“小娘子躲在这儿呢?”
窗缝中一个右脸有疤的地痞正歪头蹲在窗下,眼冒精光的上下打量着阿梨。
“冬夜孤寂,小娘子好生可怜,不如开了门,让我们哥俩来陪陪你。”
油腻的男声从门外传来,禅房门被撞的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阿梨回身慌忙抵在门后,后背撞的一阵阵生疼。
眼看就被推开了一条缝,阿梨快速抄起桌上的烛台,死死抵住门闩。
“没想到今儿碰见个美人”,想到刚刚从窗缝里瞥见的那一眼,狗六垂涎三尺。
刀疤男也是忍不住心头火热,低头笑得猥琐,“那人说了,这人随我们处置。”
“那咱也过把瘾,尝尝这富人家的小姐,那皮子白的……”
“他娘的,今儿艳福不浅,嘿嘿嘿……”
就在这禅房外,雨声里夹杂着粗鄙的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