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到开满皎洁梨花的梨花树下,静和今日穿了她一惯爱穿的栀子黄色的衣裙,二人皆是亮眼的颜色,站在仿佛落了雪的梨花树下,美得像幅画,不知夺走了多少人的视线。
清香淡雅的香气含着微甜,萦绕在她们身上。
静和看向好友:“你要陈哪三愿?”
秦惊鹤回视她,眼角缀着明艳的笑意:“一愿就此分离,一别两宽;二愿我能遇良人,三愿众人都能平安顺遂。”
静和予以肯定,关于世子的话题就此结束,静和说起坊间传闻,秦惊鹤对这些很感兴趣,聊到兴头上,二人全然不在意周围的人。
“就是说呐,他也实在是凉薄……”话到一半,静和忽然变了脸色,拉了拉秦惊鹤的衣袖,同一时刻,怀夕咳出了声。
秦惊鹤回头,一道颀长的身影正向她走来,那人身着玄色窄袖锦袍,腰间一条朱红白玉腰带,黑发以镶碧鎏金冠利落地束在脑后,其人神姿高彻,如瑶林玉树,仪度非凡。
自他出现,园子猛然响起一阵惊叹声。
“好俊俏的公子,竟不知是谁家的。”
“瞧,他往公主和郡主那去了。”
“怎么有些眼熟?……啊,他,他就是定远侯世子!”
秦惊鹤沉默地望着他,如同缅怀自己满腔炙热的真心,静和在一旁感叹:“别的不说,祝朗行这厮的皮相真是一等一的好看,满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秦惊鹤扯了扯唇角,突觉心头一片荒芜,是啊,他不仅皮相好,人也凉薄得很,无论她做什么,都得不到半点回应,外热内冷说的就是他。
不过事到如今,秦惊鹤舒缓眉眼,他再怎么外热内冷又与她何干呢,她不要了。
思及此,秦惊鹤迈开脚步迎了上去,才堪堪走了几步,祝朗行不知为何忽然加快步伐,他腿长步子大,一阵旋风似的落在秦惊鹤面前。
秦惊鹤挑了挑眉,没正眼看他,散漫吩咐:“跟我来,我有话说。”
她边说边转身往人少的地方走,并没注意到面前的人自靠近她开始,目光从始至终黏在她身上,眸底暗色氤氲。
两人一前一后走远,静和将一切尽收眼底,她皱起柳眉,心头涌上反常感。
秦惊鹤寻了处远离众人的地方,转身面向祝朗行平声开口:“祝世子,从今以后,你我一别两宽,还望你下次见到本郡主只当成陌生人便好,我说完了,告辞。”她说完就走,袖摆在空中荡出一个弧线。
“等等,郡主,且听听我所言。”
冷然似珠玉的男声响在耳边,秦惊鹤颇为意外,她以为祝朗行会松一口气呢,不过……
“不听。”秦惊鹤淡定地抛出这两字,脚步不停,如今的祝朗行对她来说,与路边杂草别无两样,她为何要浪费时间去听一个不在意的人讲话。
尤其是,她已经在他身上虚耗了太多光阴,须知岁月不待人呐。
解决此事,秦惊鹤心情重新明媚,不料下一刻,手腕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握住,迫使她停下,秦惊鹤不耐烦地挣了挣,没效果,她回头看祝朗行,只见他将薄唇抿成直线,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脸色苍白。
要是以往的秦惊鹤见了祝朗行这幅模样必定心软,但眼下么,她狠一狠心,面无表情地出声:“放手,请你自重。”
他却好像没听见似的,略为艰涩地解释:“你听我说,我之前不是故意那样对你的,我……”
“你是想说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对吗?”眼瞅着挣脱不开,秦惊鹤耐着性子道。
被打断了话,祝朗行也不恼,反而眼带希冀地点点头,握住她手腕的修长手指紧了紧。
秦惊鹤盯了他一会,嫣然一笑,刹那间满园春色亦抵不过这一笑,祝朗行舍不得移开目光,耳旁却是她冰冷的话语。
“所以呢,我现在应该体谅你的苦衷,然后乖乖与你情投意合?祝朗行,别天真了,我不信你。”
他睁大了眼睛,眼底情绪混乱,仿佛让她一句话弄得肝胆俱裂,手指尖都在发抖,张了张唇想说什么,秦惊鹤没给他机会:“你或许有你的苦衷与不得已,可我也是个会喊疼的人,凭什么你轻飘飘一句苦衷就能将过去带给我的苦一笔勾销?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真的非你不可不成?我又为何要百般迁就你,我体谅你,谁又来体谅体谅我?”
秦惊鹤停了一瞬,“我呢,是个自私自利又气量小的人,祝朗行,我明确告诉你,我不要你了,管你之前有没有苦衷,我不在乎,现在,松手。”
她的语气并不尖锐,却足以让他千疮百孔,万劫不复。
天生自带风情的桃花眼浮起一层朦胧的水光,转瞬破碎,洇湿眼尾,再使其沾染浅红湿润,似雨后的桃花。祝朗行安静地注视秦惊鹤,安静到像即将崩溃的雪中孤枝。
他松手,后退,而后一动不动,仿佛那两个动作用尽了一生的力气。
秦惊鹤从没见过这样的祝朗行,整个人失魂落魄,像条无家可归的狗。
到底是多年爱慕,哪怕决心了断,心中难免残留情愫,见他如此,秦惊鹤的心浅浅抽痛了下,她犹豫了会,低声道:“我听说你议亲的事了,祝你能与你娘子情投意合,白头偕老。”
她的身影消失在祝朗行眼中,女子的声音仍残留在他耳边,如同锋利的匕首,一遍遍凌迟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