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和如遭雷霹,这事她连秦惊鹤都没说,这厮如何知晓,她整个人焦得外酥里嫩,仿佛听到自己良心破碎的回响,静和试图挣扎:“永乐未必会听我的。”
一直咄咄逼人的祝朗行听到她提起永乐,周身锋芒下意识软了些,他移开视线,语气落寞,苦笑道:“无事,反正她已经很厌恶我。”
静和瞧得不是滋味:“你说你,永乐之前追着你跑时你不乐意,等人不追了你倒回过味来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永乐又是个倔脾气,说出口的话不曾悔过,我看你希望渺茫。”
祝朗行垂下眼:“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永乐于我,是不可触碰的骄阳之辉,而我于永乐,不过是阶下泥土一般唾手可及,我早有此觉悟,你不必多虑。”
静和难以置信怔了几瞬,随即气笑了:“你,你一直这么想的?你为何不去问问永乐的意思?扯什么骄阳泥土,在永乐眼里,她要的只是你这个人,祝朗行,我以为你是个聪慧之人,却不想竟愚钝至此!”
他已然往外走,不紧不慢抛来一句:“别忘了我的话。”
徒留静和一人咬牙切齿,思绪结束,回到当下,静和纠结良久,在心里对好友道了歉,心一横:“永乐,要不你就见见他,省得他来烦你,放任他这般纠缠下去,还不知要弄出什么乱子。”
秦惊鹤心头有更重要的事在宛若巨石般压着她,一时无暇在意一些小事,觉得静和在理,思忖片刻:“也好,合该早些解决。”
静和提到嗓子眼的心蓦然放下,她长舒一口气,心道她仁至义尽,祝朗行自求多福罢。
晚膳前,一只灰色的鸽子落在窗台,秦惊鹤俯身向它伸出掌心,鸽子乖乖跳进她掌心,亲昵地用小脑袋蹭了蹭她的手指。
秦惊鹤将红线绑在它脚上,喂了些食,望着它飞走,思绪回到昔日。
这是她与祝朗行的暗语,那些孤独的夜晚,她跟他约定,只要她把红线系在鸽子身上,他就一定会来见她,那是年少纯真青涩的回忆,秦惊鹤本以为他早已忘却。
是夜,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秦惊鹤将内殿的人赶出去,独自躺在床榻上,半梦半醒。
迷蒙之际,一声细微的响动从窗台传来,她霎时睁眼,披上外衫,掀开帷幔的刹那,满地雪色,她看得清晰。
走近窗台,一个挺拔人影映在窗上,秦惊鹤推开窗,立即被流泻的清绝月光扑了个满怀,淡淡的冷香味一点点靠近她,她仰起脸,那人低垂的眉眼浸润在皎洁月光里,眉梢眼角点缀了无尽情意缱缒,一缕黑发随风轻扬,发尾拂过她的脸颊,卷起令人心头发麻的痒意。
他一身劲装,衬出其宽肩窄腰的好身段,祝朗行安静地盯着她,面容美似冠玉的青年眼神柔软而潮湿,轻声喊她:“昭昭。”咬字极柔,他的音色又干净,这一声仿若情人之间的呢喃。
秦惊鹤往后退了退,避开他的目光:“你先进来。”
祝朗行因她答应与他见面而生的喜悦在女子平静的表情下悄然褪去,他的眸色黯了黯,小心地跳了进来。
秦惊鹤淡声:“有什么话一概说清楚,往后别再来找我。”
祝朗行默了会,涩然回应:“我听说你遇刺了……”
“我没事,还有么?”秦惊鹤略为不耐地打断他的话,脑中闪过那张纸条,心情烦躁了几分。
被她打断,祝朗行老老实实低声答:“你若想调查承恩伯府,我能帮忙。”
秦惊鹤看向他,叹了口气,唤他:“祝朗行。”
他抖然一惊:“我在。”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要你了,”秦惊鹤冷静地一字一句,“我从始至终要的只是你这个人和你的心,但我现在不想要了,只希望你能远离我的生活,别出现在我的视线内,这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你明白吗?”
逆着月光,她看不清祝朗行的表情,却发觉他从来都挺直的脊梁仿佛遭受重击垮了一般,稍显颓废。
秦惊鹤等了一会,见他不出声,刚欲赶人,忽听见他低哑的声音:“你别不要我,我帮你,我帮你救她,你别不要我。”
“什么?”秦惊鹤上前抓住他的手腕,目光锐利:“救她?你都知道什么?”
距离拉近,借着明亮的月光,她才彻底看清祝朗行的表情。
他的眼尾泛起妖艳的靡红,眸底水光潋滟,俊眉拢起,一幅可怜又仓惶的模样。
秦惊鹤一愣,祝朗行却趁机凑过来,将下巴搁在她肩头,低低地轻诉:“什么都行,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做,昭昭,求你别不要我。”
外头月华如水,静夜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