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
秦惊鹤猛然抬头,泪眼朦胧中望见太后憔悴的面容,终究是将她养育成人的人,秦惊鹤哽咽地握住太后的手:“外祖母,你别吓我。”
太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作势要起身,秦惊鹤赶忙扶着她坐起靠在软枕上,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昭昭,世人皆有一死,谁也逃不了,只是,你是我唯一的牵挂,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
秦惊鹤坐在床边,摇摇头:“不会的,外祖母,你不会有事,你不会有事的。”
太后正欲开口,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秦惊鹤手足无措,含着泪为太后顺气,太后缓了好一阵才平稳住气息,静静注视着秦惊鹤,她宠了护了一辈子的孩子,她的女儿留给她唯一的托付。
秦惊鹤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强颜欢笑:“外祖母,会没事的,我……”
“昭昭。”
太后突然出言打断了她,在秦惊鹤怔然的目光中,她释然地笑了笑:“我一生做事自问从不后悔,唯独一事,我后悔莫及。”
秦惊鹤缓缓眨了眨眼睛,似有所感,紧紧盯着满面病容的太后。
太后见状,垂下眼似是自嘲一笑,神色陷入回忆:“当年你母亲出意外的时候,我本想查个水落石出,结果朝中重臣频频入宫劝我节哀,从不亲近我的皇帝也时常来见我,我猜到了某种可能性,却不敢去揭开它,稀里糊涂便过了这许多年。”
秦惊鹤安安静静。
太后又咳了一阵,看着她的脸庞,轻声:“昭昭,外祖母是个无用之人,明明心有猜测,却避之不及,如今眼看着我便要去见先帝了,也不再讲究什么脸面,昭昭,此事就托付给你了,望你能取得成果。”
秦惊鹤握紧太后枯瘦的手掌:“当年,都有哪些人来劝外祖母?”
“时任兵部侍郎的李敏与鸿胪寺署丞,程与序,他二人结伴而来。”
听到“李敏”二字秦惊鹤尚还镇静,而下一刻却猝不及防地听见另一个名字,她彻底茫然了。
难以置信下,秦惊鹤甚至傻愣愣地问了一句:“没有记错吗?”
太后咳了几声,回道:“千真万确。”
秦惊鹤得了肯定的回答,脑海中自动浮现出先前关于朝廷的种种,世人皆说,二三党一旦起了争执必将争得头破血流,而两位领头人之间的矛盾则过犹不及。
不等她捋明白,太后再次剧烈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说困乏不已,秦惊鹤待人睡下后,小心地出了门,吩咐宫人细心守夜,自己则来到偏殿出神。
太后说她自己无用退缩,其实秦惊鹤亦是,她甚至不敢向太后开口问一句:你知不知道母亲还活着?
就这样吧,模糊过去便好,太后将亡,她还能怎么办?
至于另一件事,秦惊鹤思索了片刻,却沿着先前思路一步步推了下去。
这两人如今身份与昔日的对比便足以说明事情原委了。
短短数年,兵部侍郎李敏一跃成了堂堂中书省长官中书令,掌宰相之权,而程与序,从一个署丞成了一部侍郎,敢问这等升迁若无内幕是如何做到的?
他们与景瑞帝做了交易。
事情到了这一步,所有一切都清晰起来,之前存于心底的猜测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她的思绪。
果然是他。
只有掌控皇权的人才能有这般大的权柄,调动重臣,抹去痕迹,威逼太后。
秦惊鹤只觉周身气血一时上涌,激得她恨不能立即带上把剑一剑划拉了景瑞帝。
深夜寂静。
她神思不宁之际,从太后寝宫传来的嚎啕霎时间震碎了无边夜色,秦惊鹤霍然站起,转眸的刹那,无意中瞧见了窗边枯萎的花。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金戈铁马,锋烟四起。
国丧期间,景瑞帝不知是真情还是假意,活活哭晕了过去,惹得众臣心中动容。
才过了七日,秦惊鹤整个人迅速憔悴下来,任谁来看,都要叹息,淑妃看不过去,时常将她拉到朝云宫调理身子,有时秦惊鹤会疲惫到睡在她的朝云宫。
静和赈灾尚需一段时日,考虑到情况的特殊性,朝廷并未催促她回京,而青州叛军首领终于被抓捕,正押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