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姑姑迅速冷静下来,低声:“郡主,贵妃如今未必敢下手,得不偿失。”
秦惊鹤亦会意颔首,她先前只是粗略地想了想,贵妃即使敢做下此事,但今日赴宴多是朝中大臣,贵妃不可能不顾忌到这些,更何况,今非昔比,她已不再是当初宠冠后宫的贵妃了,如今的贵妃,失了景瑞帝的宠爱,身处后宫这个不进则退的吃人地府,她的倚仗只剩下七皇子。
秦惊鹤试探道:“贵妃是想恩威并施?”李姑姑思忖少许:“确有可能。”
“罢了,这些与我无关,只要她别闹出大乱子来就好,”秦惊鹤继续低头细心练字,“正事要紧,让她们盯紧些。”
“明白。”李姑姑仔细察看她的神色,略微担心:“郡主,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她朝李姑姑点了点头。
秦惊鹤练了一会字,总觉心烦意乱,索性丢开了笔,托腮发起呆来。
她的脸色仍显病弱似的苍白,衬得秦惊鹤整个人如同瓷做成的易碎精美人偶般,眉目间凝结着不易察觉的淡淡愁思。
杜若关切道:“郡主,怎么了?你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说完,不等她回答,愤愤道:“肯定是贵妃惹郡主不高兴,郡主费心费力维护皇家尊严,她倒好,尽会添乱。”
秦惊鹤弯了弯眉眼,笑道:“这都是小事,又不要紧。”
杜若一时茫然:“那郡主在担心什么?”
秦惊鹤垂下眼睫,轻声:“还能是什么,京城里的事都不要紧,最要紧的事当然是战事,我做那些,只是不想让京城百姓对皇家失去信赖,不过便是失去了,也算不得了什么,那些在战事中死去的无辜百姓,可是没有这个机会的,所以只要一想到哪怕是此时此刻,北面屏州两军交战,不知会有多少百姓寒冬遭难,便无法静下心来。”
杜若低低地应了一声。
气氛略微沉滞,隔了一会,秦惊鹤忽然苦笑道:“当然,我也担心一意北上的静和,她从小长在宫里,北地又苦寒无比。”
杜若挠了挠头,安慰人这事她是真不擅长,她张了张口,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静和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秦惊鹤情知这句话已是杜若的极限了,她点了点头,笑意柔和:“杜若说的好哇。”
杜若腼腆一笑。
至于秦惊鹤牵挂的人除了静和是否还有另一个人,只有秦惊鹤自己知道了,她只是下意识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玉佩,触手温润。
今日大雪如鹅毛纷扬,庭院中的红梅开得正好,两者相得益彰,端是诗词里醉人的景象。
秦舒钰步履欢快,哼着小曲儿转个弯,忽然停顿,在宫女们不解的目光下笑吟吟地退了几步,再转个圈,这才兴冲冲一路向着贵妃的居所而去。
待一直冲入殿内,让拥上来的宫女解下披风,卸去一身取暖玩意后,她一转眼看见贵妃坐着喝茶,秦舒钰笑容满面地扑上去,倚在母亲身边撒娇:“母妃,天好冷呐,我的手都冻红了。”
贵妃将她搂入怀中,温声安抚一番后,状似无意般开口:“钰儿最近怎么常常出宫呢?”
秦舒钰笑得没心没肺:“外头的风景新鲜呗。“
贵妃注视着女儿,似笑非笑道:“风景再新鲜,也不许不顾身份一味贪多,不然母妃是会生气的。”
秦舒钰吐了吐舌头,乖乖认怂:“钰儿晓得,母妃放心,我只是在逗他玩而已。”说到这里,秦舒钰忍不住笑出声来:“母妃,他真的很好玩,我太久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人了,明明虚伪又狡诈,偏偏爱装出一幅正人君子的模样,装又装不好,总是露出马脚,我可爱看他出丑了,简直比唱戏的还要好玩。”
贵妃无奈,自家孩子还得是自家了解,她戳了戳秦舒钰的额头,叮嘱道:“别闹得太难看,你也该把心思收一收了。”
秦舒钰胡乱点了点头,贵妃忽然肃颜:“不去争,怎么能得到想要的东西?替母妃多盯着你七弟弟。”
秦舒钰亦收敛笑意:“母妃,你确定要赌吗?”
贵妃移开视线,冷笑:“不去争一争怎么会知道结果,六皇子虽是皇后亲出,但天资平平,既然他都能当上太子,为何你的弟弟便不行?我已让你的舅舅派人去接近六皇子了。”
秦舒钰干脆不再开口,她对母妃的谋算毫无兴趣,一心想着前不久寻到的可以用来消遣的人,此人常常向她探听永乐郡主的情况,虽然话说得十分隐蔽,但她秦舒钰毕竟是深宫里长大的人,母妃尚未得宠时她也受尽了冷眼与嘲笑,陆绥这种浅薄的掩饰如何瞒得过她,秦舒钰稍微一诈,便知晓陆绥对永乐郡主秦惊鹤的念头。
她觉得很有趣,飞蛾扑火的愚蠢行为,当然有趣了,秦舒钰打算着寻个时辰将他扔给秦惊鹤,她好看热闹嘛。
半个月后的一天,夜幕降临,小雪飘洒,秦惊鹤正与淑妃下棋,贤妃带着四公主秦舒乐在一旁观看,淑妃棋艺真乃秦惊鹤平生仅见的高超,两人对弈,秦惊鹤往往输多胜少,但她乐此不疲,而贤妃有时会来旁观,四公主身子好多后,她也会带着秦舒乐一块来。
一子落下,已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