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鹤走出房门才发现,又落雪了。
她身披雪白狐裘,于廊道驻足,挂在檐下的风铃发出清脆声响,秦惊鹤望着雪中的庭院,微微动容。
冬宜密雪,有碎玉声。
她看了很久。
李姑姑站在她身边,与秦惊鹤一起赏景,笑道:“郡主,这是不是叫做瑞雪兆丰年?”
秦惊鹤眼角缀着些许笑意:“正是如此。”
李姑姑叹道:“既然如此,郡主何须犹豫,只管往前走就好。”
秦惊鹤伸出白腻如美玉的掌心,雪花纷扬,冰凉的触感。
她垂下眼,长睫如扇,遮去所有情绪,似是自言自语道:“管不了那么多了。”李姑姑微笑不语,安静陪在秦惊鹤身旁。
天地之间,只余大雪。
隆冬时节,前线战事情报一个接一个传来,屏州尚在坚守,但大狄已然兵分两路,绕过了屏州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将领丢盔弃甲,转眼之间,国土沦陷,还好一位文官在一座重要城池内坚守,仗着地形,成功抵御了大狄的进犯,领了其父兵权的定远侯世子率一支部队前往支援,屏州则由静和公主坐镇。
庙堂之上,随着败退逃回来的将领仓惶言语,众人险些自乱阵脚,但李知临镇静从容,向同样慌张的景瑞帝上奏请求斩杀这群动摇人心的败将,并直言前线还有一个镇守北境多年的定远侯,局势远远未到不可转圜的地步,只要任用良将,保证后勤,坚守到春天,受不了南方暖热的大狄人必会退去。
这一番言论有理有据,顿时安了不少人的心,连景瑞帝都稍稍松开了眉头,同意了李知临加封定远侯及其世子,以及在屏州坐镇的静和公主。
旨意加紧送去,程与序忽然出列,语气严肃:“陛下,定远侯不可不防,万一定远侯手握大军却反过来向陛下发难,陛下该如何身处?臣以为应当派出另一名将领去分摊定远侯的权责,同时为了以防万一,陛下不如前往楚州一避。”
他一出列,立即又站出好几位,纷纷附和程与序的话语,楚州乃烟雨江南之地,富庶繁华,更重要的是,此地乃程与序的家乡。
李敏笼袖无言,景瑞帝脸上浮起了笑意,正要开口,李知临一声不吭,直接行了跪拜大礼,须知国朝养士百年,历代皇帝都恩养士大夫,文官平日里无需行此大礼,故此李知临这一跪,景瑞帝脸色铁青,沉声问道:“李卿这是何故?”
李知临不卑不亢,高声道:“臣愧对陛下,为人臣不能帮陛下驱逐奸佞之徒,让他们能祸乱江山,残害天下,臣有大罪。”
沉默良久,景瑞帝怒而起身,冷笑道:“爱卿口齿伶俐,朕自愧不如。”李知临面色如常。
一场闹剧结束。
至于京城大事,头一件便是七王妃那的事,程家登门拜访,希望大理寺卿能割爱,但他们哪里知道,这两件东西早在陆绥买下的那会就被三公主秦舒钰空手套白狼给拿走了,现在陆家从哪里给程家变出来一件,又不能直言物件在三公主手上,万一三公主日后来找他们算账又该如何?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遮遮掩掩,顾左右而言其它。
云水间这件事,陆家什么都没拿着,反而惹了程家不快,赔了夫人又折兵,而在外人看来,陆家态度坚决不肯卖给程家,倒是有几分骨气了。
听闻陆家不肯卖,七王妃气了好些天,她本就怀着孕,一气之下险些出事,喝了几天的安胎药,七王爷见此,亲自去了陆家,极为客气地请求陆家将那物卖给他。
程家的事还没解决,又来了个七王爷,虽说是个深居简出的,但好歹是个王爷不是,陆家费尽唇舌,好说歹说终于送走了这位七王爷,但此后风向转变,坊间多议论陆家未免也太不近人情。
谁又明白陆家心里的苦,他们生怕七王爷向宫里的端太妃诉苦,到时端太妃又去向景瑞帝诉苦,景瑞帝强要他们交出来,那就万事休矣,届时必会得罪三公主,得罪了三公主也就等于得罪了贵妃,一层层一圈圈下去,陆家恨不得一拳打死闯出这等祸事来的陆绥。
是夜,大理寺卿陆正清面色阴沉,除去养伤的陆绥,陆煦依旧一幅毫不在乎的模样,陆焘想了想,低声:“不如进宫将我们的难处告知给三公主,与她交易,拿回东西?”
陆正清摇了摇头:“三公主性子跋扈,未必会见我们。”陆煦翘着二郎腿,在一边悠哉悠哉地剥瓜子吃,陆正清一怒:“家门遭遇横祸,你倒好,还如此悠闲!”
陆煦叹了口气,摊开双手:“父亲,你又没让我开口,怎么能反过来怪我?要我说,此事简单,三公主不是看不起我陆家么,那就寻个让三公主听话的人去让她交出东西呗。”
陆正清更怒:“说得轻松!你说找谁?”陆煦嘿嘿一笑,表示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