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惊鹤放在桌上的纤长手指随意地敲了敲,她看着眼神坚定的秦舒钰,玩味笑道:“你以为,你有咨格与我提要求?”
秦舒钰目光微颤,秦惊鹤索性揉起了手腕,边漫不经心道:“你好好想想,先前你母妃想用你去换七皇子的一份登帝的可能性,是我救了你,甚至还把你从张家里头择出来,免去你受牵连,我已仁至义尽,你母妃当年对我做的事,你不会不清楚。”
秦舒钰越听越颤抖,可仍是不愿起身。
当年的事,秦惊鹤终于得了太后庇护,与静和交好的那一年发生的一档子事。
那时的张贵妃对她与静和可谓十分和善,然后忽然有一天,她就对秦惊鹤发难了。
秦舒钰邀请她一起骑马,那天静和不舒服便没有同她们一块骑。
之后,秦惊鹤骑到中途,马儿莫名发狂,带着她狂奔,秦惊鹤险些从马背上掉落,若真如此,不死也残,静和见此,没有任何犹豫,翻身上马去追赶她,最后险之又险地救下了秦惊鹤。
那天以后,秦惊鹤就不怎么骑马了。
幕后之人是谁,三人心知肚明,要问张贵妃的动机?她出身那个张家便足以说明一切。
秦舒钰盯着秦惊鹤:“她是我母妃,我要怎么做才能换我母妃一条性命?”
这就很是懂事了嘛,不枉她耐着性子等秦舒钰上门,秦惊鹤微笑:“好说。”
思绪回转,秦惊鹤好心好意开口为张贵妃说明真相:“滚回去,你有个乖女儿愿意换你活,回去后记得烧高香感谢菩萨。”
两个宫人上前扶起呆若木鸡的张贵妃,拖着她走出屋子。
秦惊鹤侧过身子看向身边的人,一改前一刻的阴阳怪气,轻声询问:“娘,你要不要跟他说几句话?”
秦乐游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你尽管按自己的心意去做就是了。”
秦惊鹤点点头。
秦乐游转身之前,状似无意般瞥了一眼里面的人,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一眼,恍若陌生人的一眼,刺激得景瑞帝瞬间发狂。
他不顾一切地冲到门口,几名侍卫按住他,景瑞帝仍不死心,朝着远处的身影张开嘴欲喊出什么,一旁冷眼旁观的秦惊鹤立即吩咐道:“卸了他下巴,下手重些。”
一击之后,景瑞帝除了发出嘶哑的痛呼,再说不出半个字,任由侍卫将他拖回漆黑小屋,即使到了这一刻,他的视线仍然只有一个人。
依然还是那个人。
她对于他来说,是寒冷冬夜里唯一温暖的火光,她会温柔地关心他,会朝他露出明媚似阳光的笑容,他半夜惊醒,跌跌撞撞跑去寻她,她即使困得不行,还是会轻拍他的背,安抚他别怕,她在……
短暂的光芒温暖过他,既已体会过那种美好的安宁,叫他怎么放手?
一步错,步步错,靠近她,会痛苦,远离她,会想念。
景瑞帝无法逃开。
他曾暴烈地追逐她,以为终于可以抓住她,然而她只是一个厌弃的眼神,他便变回了半夜被噩梦惊醒的少男,不敢踏出一步。
现在,终于能了断了。
此后不过是他孤身往黄泉,遥遥祝阳间的她幸福顺遂。
其实他还有一句藏在心底的话,这么多年来,一直很想告诉她。
乐游姐姐,这辈子是我错了,下辈子你可不可以,别再这么讨厌我?
秦惊鹤走出屋子时,景瑞帝饮下鸠酒。
自此尘归尘,土归土,他与她,死生不复相见。
当年秦乐游见到瘦小黝黑的小男孩,笑着朝他伸手:“我叫秦乐游,你可以喊我乐游姐姐,以后我罩着你。”
黝黑的孩子一双眼明亮无比,也不说话,只是怯怯地轻轻攥住她的手指,抿唇微笑。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秦惊鹤一回到书房,便找来了陈敬之与沈墨,二话不说,将景瑞帝盖过印的圣旨扔给了两人,她自顾自坐在圈椅上发起呆来。
两人看完,一时间难掩喜色,沈墨正要说话,秦惊鹤头都不抬:“再以他的口吻写个罪己诏,写明他为了登基做的所有事,照实写,尽早给我。”
陈敬之应声,沈墨再次准备开口,秦惊鹤摆了摆手,不耐烦道:“你们自去找人商量出个议程来,别杵在我跟前。”
沈墨无奈,与陈敬之拱手行礼告退。
两人离去后,秦惊鹤站起身,来到檐下,抬头望天。
好天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