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新选来的一批宫女里,有个名叫春花的小姑娘,才十三岁,因家中孩子多,父母没办法,只好把她送进宫中,如今的皇宫不似以往,坐在龙椅上的可是个心怀百姓的好皇帝嘞,她允许宫女每三年自愿离宫,从不苛待,朝廷还颁布了许多向着他们老百姓的好政令,这都是家乡那个老秀才说的,春花父母目不识丁,听了也就算了,顶多赞叹一句皇帝这么年轻做的事比几个景瑞帝都多。
但日子一日比一日好却是实打实的。
一年前大狄新国主押着老国主入京,新国主在他们大昱朝的皇帝面前那叫一个唯唯喏喏,就跟春花父母从前面对地主老爷似的,不过如今那些地主老爷再不能随意欺辱他们了,皇帝下了令,严格限制他们的田产,一旦稍有侵吞百姓田地的苗头,皇帝的旨意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而且还每三个月派出官员来私访春花百姓这种农民,据说这些官员基本上全是陛下专门提拔出来的出身贫寒的,他们的父母大多如春花父母这般,故而这些官员天生倾向于底层百姓。
而他们一旦违背了秦惊鹤的初衷,下场绝无幸理。
这些政令一经推出,所受阻力可谓惊人,不过从古至今的变法,有哪个能开头便顺利的?
秦惊鹤跟李知临及沈敏他们商量了几天几夜定下了章程,接下来的几天,那些跳得最欢的世家大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有在朝廷做官的子弟发配出京,李知临特意挑了五家典型的用来警告其余家族。
上头到底是一个手握兵权,敢御驾亲征的皇帝,他们这些景瑞帝时期的世家试探过后彻底夹起尾巴。
秦惊鹤把王连珠放入尚书省,并非外人所想的一来就给王连珠大官,反倒是给了她一个芝麻大点的小官,此举引来众多揣测。
至于江映禾,秦惊鹤直接外放出去了,封了个县令。
朝堂私下里关于两人谁更得皇帝器重的讨论从未停歇。
有人说是陛下钦点的连珠状元,有人觉得是江探花。
不管如何,陛下欲重用女子官吏的想法众人皆知。
事实上,除去这两位御前之人的归处,朝廷撵走了一大批景瑞帝时期干吃饭不出力的无能惫懒之徒,新上来的男女比例中,女子占大多数。
在朝堂身居高位的,比如六部尚书,他们却十分清楚陛下的用意。
先让王连珠在尚书省熬几年,由左右仆射教她如何处理尚书省的事务,之后外放去做出些功绩,届时她再回京,必将成为尚书省空悬已久的尚书令,成就宰相之尊。
而江映禾,出身书香世家,能力品性是有的,陛下有意让她深入基层多了解下底层百姓的生活,她作为陛下收拢这些名声极好的世族的模范,日后定然前途无量。
这些事终究是秦惊鹤与朝廷的考量,是整个大昱王朝最高决策者的思虑,像春花一家无须关心这些,他们只是感觉到这些官老爷不再会欺压他们,会站在他们这边为他们说话了。
继而会由衷认为掌权的皇帝是个好皇帝,出于亲近与感激,他们会愿意谈起这位横空出世的女帝。
景瑞帝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把龙椅让给了这位女帝坐。
现在念书也不用钱了,官署建造的学堂只要想念书,学堂一视同仁,以往昂贵的束脩之类由官署负责,春花的两个姐姐及一个妹妹全入了学堂,若非春花实在读不进书,春花父母也不会把她送进宫。
左右都是个安稳去处,他们也放心,只担忧一件事,春花这丫头会不会因为吃太多被宫里给提前送回来啊?
十三岁的春花不知父母的忧虑,高高兴兴地与小姐妹打成一片,互相约定日后出宫还要一块玩。
她在宫里过得可舒心啦,唯一一点遗憾是入宫晚了些,错过了那场大典,她是六月初入宫,祝侯爷册封为大昱王朝君后的大典在四月底举办的,听说那叫一个隆重,最最最让春花牵肠挂肚的是席上无数种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没奈何,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她总不好指望着陛下能再办一场吧,那多不像话,被祝君后听了去还了得?
今日是个好天气,大太阳挂在天上笑呵呵的,春花扫干净庭院,偷偷摸摸瞥了眼寝宫紧闭的门。
陛下爱重君后,让他与她一同住在扩建过的昭阳殿,前些日子陛下忙得很,常常宿在书房,上完朝召李中书和新任大理寺卿沈枝意及几部尚书议事,一直忙到午后,匆匆用过饭又召入京述职的官吏进行考校。
连春花都要心疼嘞,但是怀夕姑姑不在,杜若姑姑又是个话少的,陛下为国事操劳,又不是什么坏事。
君后看着心情也不好。
可惜君后打仗厉害,处理政务嘛,两眼抹黑,他也是有心无力。
好在昨日陛下终于忙完了,难得与君后一同用晚膳,君后一高兴,哄着陛下喝了点酒,之后君后抱着陛下走入寝宫,直到现在,临近正午,寝宫没一点动静,昨夜倒是叫了几回水。
春花一开始不晓得为何说到昨夜叫水几个姐姐就吃吃地笑。
等到好姐妹解释给她听才了然。
于是春花开始期待启元帝第一个皇嗣降生了,到时候肯定也要庆贺,美食还不任她吃?
守在门口的宫人望着那个藏在树影下发痴的圆脸小姑娘,有些好奇。
这位圆脸小姑娘不知怎的竟得到了陛下的关注,陛下听闻她的名字,神情略为古怪,破天荒地多问了两句。
虽只是简单的几句话,对于昭阳殿的宫人来说可就是天大的大事了。
莫非这圆脸小姑娘有什么隐蔽的过人之处?
也没有啊,她除了能吃些,就是一个天真活泼的十三岁小姑娘啊,究竟是怎么入得陛下法眼的?
纠结之际,身后的门忽然轻响,宫人们瞬间凛然,回身恭敬道:“君后万安,有何吩咐?”
无人敢抬头看。
半倚在门上的男子披着雪白外袍,一头黑发用发带简单绑起散在脑后,几缕发丝垂在身前,外袍穿得随意,脖颈及胸口裸露,只见他脖颈及锁骨处,落了几个暧昧不清的红痕。
其实他背上还有几处抓伤,不过这就不必让人知晓。
祝朗行垂下长睫,轻声吩咐宫人准备伺候陛下起身,宫人自去准备,他则转身回去,走到床榻前,祝朗行把地上散落的衣衫收拾好放在一边,一只嫩藕一般的手臂忽然从床帐中伸出,拉住了祝朗行腰间的系带,细白长指上布着浅淡的齿痕,手腕处落了粉红的花瓣,往上,犹有过之。
可见战况之激烈。
祝朗行的耳尖染上动人绯红,他忍了忍,轻叹一声,握住她的手,于素白手背落下一吻。
床上的人嘟囔了什么,抽回手翻了个身。
祝朗行眼中满是柔情,他掀开帐子,甜腻暖香扑面而来。
他险些破功,深呼吸了几回,才俯身去唤床上半梦半醒的秦惊鹤。
“昭昭,再不睁眼,我就亲你了。”
秦惊鹤干脆至极,直接把头往祝朗行那边转,露出一张桃花面。
大有“你亲”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