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沈觉也不抬头，只阴阳怪气地说道，“你瞎了眼睛喜欢我，放着那些优质美女不理，她们才要生气。”

“哦，是吗？“陆时搓揉着一缕头发的发尾，“可我没瞎啊，你不比她们好看多了。”他低头看沈觉的脸，手指沿着下颚摩萨着，沈觉的脸部线条相对锐利，鼻梁细窄，嘴唇也是像柳叶一般薄薄两片，眼睛却长得圆润，睫毛纤长，扑扇起来像蝴蝶的翅膀一样。

“神经。”沈觉撑着手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脖颈，转头看向陆时，“你今天准备干什么？”

“没什么事。”陆时摇了摇头，项目新来的实习生他交给别人来带了，说自己想放几天假，和教授倒是说了实话，说自己有对象了，想陪男朋友几天。他从来不是玩物丧志的性格，教授也回了一封邮件表示理解和恭喜，难得闲的不用开电脑的日子陆时想多和沈觉黏几天。

“哦。”沈觉应了声，又向着沙发的另一边倒去，沉默了半晌后他忽然抬头说道，“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呗。”

“我的事情？我的什么事情？”陆时有些疑惑。

“和你有关的，所有事情吧。”沈觉靠在沙发扶手上，腿蜷缩起来，一双眼睛微眯着，越过自己的膝盖看向陆时。

“我有关的…”陆时看着沈觉，眼睛突然又垂了下来，“没什么有趣的，我是个很无聊的人。”

沈觉有些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了眼睛，陆时竟然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无聊的人，随后他又动了动身子，把腿搭在了陆时的膝盖上，“那就说说你无聊的事。”

其实沈觉并不是因为John说的那些事生气，听到John提起其他的人时，他想到的是不在京都的陆时，在北京，在美国，在他没出现在他人生中的陆时。其实陆时以前也总和他聊到自己的事情，但沈觉总觉得那些话只是堪堪浮于表面似的，他好像从来没认识过真实的陆时。

“过来。”陆时把沈觉的腿挪开，朝他勾了勾手。沈觉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懒洋洋地靠在沙发扶手上，“你自己过来。”

陆时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沈觉，突然扯住他的脚踝，向自己这儿猛地一拉。沈觉一个没反应过来差点摔了下去，还好被陆时捞住，提溜着手臂拎回自己旁边。

“你有病啊……”失重的后怕来袭，沈觉喘了两口气后一巴掌拍在了陆时的手臂上。

“我都说了让你过来了。”陆时不以为然地将手绕到沈觉的背后，用手指顺着他的脊骨滑下，“你还要不要听我的故事。”

“说。”沈觉将膝盖曲起，歪着头看着陆时。

“从哪说好呢。”陆时顺势把手揽到了身边人的腰上，沈觉太瘦了，他能摸到一点肌肉的线条，除此以外几乎是皮肤贴着骨头。沈觉有点不适地动了动，但也没有强烈的反抗。

“跟你说我小时候的事吧。”陆时向后靠去，抬眼看着天花板，“我六年级的时候第一次自己一个人飞国际航班，是去瑞士游学。你知道的，那个年纪基本都是家长陪同，我爸答应陪我一起去，但很不出意料的他又有事。所以我一个人坐的飞机，十几个小时里我在座位上一秒钟都没睡。”

沈觉歪着头靠上了陆时的肩膀，应了声，“嗯。”

“到了瑞士之后呢，别的同学都有爸妈帮拿行李，我只有自己拿着东西。我爸找当地的朋友陪我，但我也不认识他，所以我基本没和他说过话。”陆时娓娓说着，似乎完全陷入了回忆，“所以送到学校之后他就走了，我也不想和他说话，一个人拎着箱子就去了宿舍。和我住一宿舍的小男孩嘴坏，就说我没有爸妈，还到处和我的同学说。”陆时说到这里自嘲地笑了笑，“那个时候也小嘛，不懂事，就在那和人打起来了，然后从学校的楼梯上摔下去了，手臂骨折了。”

“那你爸妈不紧张死了。”沈觉说道，“就你这一个宝贝儿子。”

“不，不是。”陆时摇了摇头，“学校通知他们之后，我爸就找了那边的一个医院，给我送过去打了个石膏，就没再过问过了，我还是自己一个人上完的课，自己一个人回了家。”

“我的天啊？你怎么这么惨？”沈觉几乎是脱口而出，不过想想自己，好像也没资格同情陆时。

“其实没想过怪他们的，我从小和他们就不亲，长大了之后稍微好一点了。毕竟他们忙，没什么时间管我我也理解。”陆时突然顿了顿，朝沈觉露出一个苦笑，“而且我不是唯一的儿子。”

沈觉一愣，接着微微张开了嘴，反应过来后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快地说道，“不是？你之前怪我不跟你说我的事儿，你倒也没和我说过什么实话啊？”

“我没说过我是独生子啊。”陆时有些无赖地耸耸肩，“我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只是一年到头来几乎见不着一次的那种关系。”

“我妈是续弦，他母亲去世的早，我爸又常年不着家。”陆时继续说道，“我也理解他不待见我，每次回来都板一张脸，所以我俩就这么逢年过节的时候装模作样一下，基本没什么联系。但我爸喜欢他，他确实勤奋又能干，成绩又好得要命，小时候我爸总拿他来压我。”

“有这么个能干的哥哥，你干脆当甩手掌柜算了呢。”沈觉挑挑眉，“反正钱也一分不会少你的。”

陆时摇摇头，笑了笑，“那怎么能甘心呢？我要是不努力，我爸这辈子都瞥不了我几眼，更别提我妈了。”

“我不理解，你爸就算了，你是你妈的亲儿子，她怎么会不在意你呢？”沈觉有些困惑，虽然自己的母亲也离开了自己，但他还是比较相信母亲以前是很爱自己的。

“她？我也不知道，可能本来就有点生性凉薄吧，感觉她对当妈这件事情没什么兴趣，她谁都不在意，她就只在意生意，甚至比我爸还在意…”正说着陆时揣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笑出了声来，“人真是不能说啊，说曹操曹操到。”

沈觉凑过去看了眼，屏幕上单单显示着一个“妈”，不知道是不是心虚，他下意识地撑着手往后退了一下，作势要收回腿。陆时一边摁下了接听，接着一手揽过沈觉的腰又把他给拖了回来，对着他比了个禁声的手势。

“小陆，你这几天忙吗？”陆母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沈觉被陆时用力搂着，挣脱不开，又不敢出声，感觉心要提到了嗓子眼似的。

“不忙，您说。”陆时说着，瞥了沈觉一眼，坏笑了一下。

“你爸说你哥过两天要去大阪出差看项目，你看方便的话…”陆母顿了顿，“你们约着吃个饭见一面吧，总归还是兄弟。”

陆时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问道，“我爸在旁边吗？”

“不在。”陆母回复道。

“我不想和他吃饭。”陆时立刻拒绝道，“我俩又不熟。”

“懂事儿点。”陆母的声音平淡，却又很有压迫感，“你都这么大了，我也不需要和你多说。”

陆时不屑地笑了声，沉默了半晌后，他又冷静地说道，“知道了，让他联系我吧。”

“你自己去联系他。”陆母说道，紧接着撂下一句，“就这么定了。”后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已经没了声响，陆时放下手机看了屏幕发了会呆，转头看向沈觉一脸无措的表情，硬是挤出了个笑，用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说道，“你看，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一说什么坏事儿都来了。”

“你们有钱人家的事情可真复杂。”沈觉扶开陆时的手，又整理了一下被揉乱的头发，“吃个饭能掉块肉还是怎么了？你就当吃个免费的大餐，让他请客就是了。”

“要是事情能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好了。”陆时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不是我想的简单，是你想的太复杂了。”沈觉耸耸肩，“你都说装模作样了，还非要赌那口气干什么。”

陆时愣了一下，他忽觉沈觉说的有点道理，只是还是有些失落地说道，“我总觉得吧，我要和我哥一样那么完美，他们也许会多在乎我一点，就算是我妈，有的时候甚至还向着我哥，说白了就是向着我爸。”

“你哥有对象吗？”沈觉突然冷不丁地问道。

“啊？没有吧，我爸老催他结婚呢。”陆时一愣，不过也是顺着话回复了下去。

沈觉突然凑近了他，歪着脑袋眯着眼睛，盯着陆时的脸慢慢变红，微微笑了起来，“那你赢咯。”

陆时愣了一秒，随即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眼里满是狡黠，“哦？我赢了啊，那能不能告诉我赢了什么？”他故意俯身凑近，视线从沈觉的脸上慢慢扫过，“赢在有个漂亮的男朋友？”

沈觉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抬手拍了拍他的脸，“真肉麻，别靠这么近，滚开。”

“刚刚亲我的时候胆子还那么大，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陆时继续凑上前去，几乎是贴着沈觉的脸在说话。

“谁亲你了？滚。”沈觉捏着陆时的脸往后推去，对方吃痛，也稍稍向后退开了一些。

“那算什么？算你咬我？怎么就这么准，非要对着嘴唇咬呢？”陆时笑起来，得意是藏也藏不住的浮现在脸上。

沈觉被陆时问得感觉头脑发胀，刹那间从脸红到了脖子，身子被牢牢固住，嘴却还硬着：“再说下次我非得给你咬下一块肉来。”

“这么凶啊？”沈觉的威胁在陆时看来简直就是小猫炸毛，毫无攻击力，他用手指刮过对方的鼻尖，调笑道，“那还咬嘴吗？”不经意间放松手上的力道，沈觉几乎是一秒都没有犹豫地从他的怀里窜了出去，然后一溜烟地消失在了后院的门后。

陆时没有跟上去，只是吃味似的用拇指擦过了自己嘴唇上的那一个伤口，嘴角的笑容压不下去，就算是咬那又怎么样呢？总有沈觉心甘情愿亲上来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