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跑一千米吧,绕着这个场地。”樊振东打量了一圈场馆,满意地点点头,“热热身,把运动状态调动起来,免得受伤。”
暨衍和站在一旁只到自己胸口的小男孩儿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眸子里看到了惊恐。
乒乓球馆老板家的孩子周末来球馆玩儿,正拿着马克笔往小白球上画画呢,就被自己爸爸薅了过来,说陪小胖哥哥玩会儿。
他还没来得及理清辈分,要跑一千米的噩耗就从天而降。
“朝朝,你带着姐姐跑好不好?”小胖哥哥蹲下身与他平视,笑着问他道。
他在心里哀嚎,面上却乖巧极了,点点头,然后去牵姐姐的手。
“手就别牵着了,一会儿不方便跑。”樊振东还是笑着,补了一句。
嘴上说着让朝朝带着暨衍跑,樊振东还是非常称职地跟着他们俩一起完整跑了一千米,他觉得自己比平常抱着手在终点等他们跑完一万米的教练敬业多了。
当然,他没有说教练不好的意思。
暨衍常年缺乏锻炼,人是勉强跑完了,可魂还在后面追,等着灵魂归位的时间里,暨衍一门心思弯腰撑着膝盖喘粗气。
“姐姐,咱们可以开始了吗?”朝朝凑上来,追着暨衍问。
暨衍这才发现,刚才还跟她一起跑得要死要活的朝朝,现在已经恢复成活蹦乱跳的小孩模样了。
背叛组织。
暨衍默默在心里给朝朝脑门儿戳钢印,
乒乓球并不容易上手。这也许可以成为暨衍合理化自己连续三次发球球都碰不到板这件事的借口。
朝朝虽然没有像专业运动员一般系统地学过乒乓球,但从小耳濡目染,客观来讲上,是可以在乒乓球领域俯视暨衍的,所以他看着球台对面的暨衍,很不客气地笑了起来。
只不过还没笑几声,后脑勺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摸着脑袋往后瞧,小胖哥哥朝他摇摇头,轻声说:“不许笑话暨衍姐姐啊。”
暨衍没想合理化自己接不到自己抛出去的球这一事实,实际上,她都没把这当作事。
她想得很简单,一次接不到,就再来一次,这个球接不到,下一个一定要把握住。
“慢一点。”
樊振东抓住已经被暨衍抛向空中的球,扶正她的球拍:“球要抛直,抛的时候可以用身体去带……”
讲着,怕暨衍听不懂,他干脆伸手去握暨衍的手背,想要带着她调整角度。
樊振东的手指刚刚碰到暨衍的皮肤,暨衍就条件反射般向后躲,动作幅度不小,仿佛烟花的火星溅到了手背上。樊振东被连带着一惊,伸出去的手也直往身后缩,又实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神情中慌乱和茫然交错。
“我那个……”樊振东挠完脸接着去挠脑袋,俨然一副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样子,“你,你动作有点,就是……”
一向口齿伶俐的樊振东说着说着就磕巴了起来。
暨衍也意识到自己有点过激了。人有规避危险的天性,暨衍无法抗拒身体经年间养成的防御本能,但至少应该对尽心尽力在教自己的樊振东展现出应有的友善。
于是,她主动伸出收回的手,抬头看向手脚局促的樊振东,面上的抱歉和诚挚显而易见:“该怎么做?”
“啊?”
“能教教我正确的姿势该怎么做吗?”
“哦哦……”樊振东这才从莫名的紧张中回过神,去指导暨衍的动作。
樊振东专心致志地教,暨衍聚精会神地学。
刚刚还几次都做不到位的动作,在樊振东的半教半带下,变得轻松起来。樊振东是发力的轴点,暨衍顺着他的力道将球抛起,续上引拍起势,在视野中球影与前方网边交错的瞬间,被樊振东手心覆住的右手迅速挥拍,球与板清脆的相击声在耳边响起,小白球撞上球台弹到对面。站着看了许久的朝朝人小鬼大,早就想好了该怎么接这个发球人都没想到还会被打回去的球,他向前一步,反手把球挑了回来。
暨衍听见樊振东笑了一声,下一刻整个人被他拢住,平展的右臂迅速横在身前,樊振东借着暨衍的手同样用反手拉了一板。
球速很快,没等朝朝去够就已经飞了出去。
朝朝:这种情况下,你都忘不了你的反手……
朝朝丢了算了好久的球本来就不高兴,又见球台那头的暨衍姐姐惊喜地望了小胖哥哥一眼,小胖哥哥回了一个颇得意的笑,就更不高兴了。
他嘴一瘪,脚一跺,很有骨气地说:“再来!”
樊振东本来想着让一让小朋友,可低头看到暨衍浸着期待的明亮目光,突然觉得给自己新收的徒弟露一手。
于是……他就把朝朝打嗲毛了。
朝朝当然知道小胖哥哥是顶厉害的世界冠军,但他还在胜负欲正盛的年纪,被剃光头是他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的。他抓着暨衍姐姐递给他的球,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终于赌气地把球拍扔了出去,转头回了一开始自己往球上画画的桌前,背对着樊振东怎么也不肯回头了。
暨衍将落在朝朝身上的视线转回樊振东脸上,只见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然后试探着拿手抹尽额角的汗。
“这么办?”暨衍也不敢出声,就对着樊振东比口型。
“我也不知道。”樊振东指着自己,摇摇头,同样用口型回复暨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