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谣这件事，成本太低了。

暨衍平日里沉默到让人觉得过分清高，团建活动很少参与，课间简单跟同桌施意聊几句，耳朵里就塞上耳机窝在座位上不动了，有时阳光透过窗玻璃落在她的身上，衬得她像是一只上了年纪的懒猫。她在同学们印象里大概是一只瓷娃娃，远观可以，但没人敢去碰，不知道什么动作就会把她戳碎。

害怕她碎，就隐隐地，更希望有人能把她从展柜上撞下来，落在地上。

他们几个有意无意说出去的话，刚好被当做黑黢黢的冷枪口，子弹一旦射发，能飞多远便不在执抢者的掌控中。

同学们正值青春期，对男女话题十分敏感，没有什么比桃色新闻更合胃口的了。

徐瑞明勾着自己女朋友的发丝玩弄，注意力却放在她与其他女生的闲谈上：

“听说没，暨衍是在周俊还有女朋友的时候勾引的他。”

“哦我知道，周俊原先的女朋友是二班的那谁，我之前还看过他们一起吃饭呢。”

“不止啊，暨衍据说是靠……那个上位的。”

“什么？”

“哎呀，一定要让我说的那么明白吗？”

“嘶……真的嘛？”

“那要不周俊咋知道暨衍胸口偏下有块烫疤，大腿上有三颗痣的，听他们说，还录了视频呢。”

“咦——”

“你们只知道她和周俊的事儿吗？她的事儿还多了去了呢。”

“别看她平时那个单纯样，很会装白莲花，其实排列组合被她玩得溜溜的，班里好几个男生都跟她有过一段。”

徐瑞明闻言，连忙声明：“我没有哈。”

大家没想到，精美的瓷娃娃被打碎之后，露出的是一颗黑心。

既然是黑心，就怪不得他们将碎落的瓷片碾进土里。

这个故事对于徐瑞明而言，到此为止。

但对于暨衍来讲，还有很长。

周俊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暨衍喜欢天堂鸟，隔三差五给她带一枝，暨衍拒绝后就把花插在她的书包外侧，像是在较劲，暨衍送回去，他就再插回来。

周俊本人与和周俊在一起的流言带给暨衍诸多困扰。

周俊是级部的风云人物，形象不算正面，但被几次通报批评后仍然我行我素的态度给他添了一层痞帅滤镜，不论男生还是女生，都有相当一部分人是他的受众。

初中时被人议论怕了，暨衍四处搜刮着，攒出勇气，想要跟这些流言争上一争。

不求大家讲她好，只要把事实澄清明白，让她能安安心心地学习就够了，高中与之前不一样，她一定得拿出好成绩，踮起脚去够中国顶级的音乐学府。

于是，她才在那天和周俊约定放学后见，希望能开诚布公地跟周俊谈一回，郑重地请求他放过自己。

周俊大概会错了意，与她会面时，二话不说塞给了她一整束天堂鸟。

先前喜欢这种花是因为橘红色的花瓣像是蓄意腾飞的雏鸟，自由而肆意，现在看着怀里的被斩断茎叶，缚在丝条中的花束，暨衍只能感到压抑和窒息。

她抿了抿嘴唇，双手拢住花，将其往回递。

周俊没接，就让花空落落的悬在空中，沉默着凝神看暨衍，良久之后突然冷笑了一声：“你这是决定拒绝我了？”

“我以为我之前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但是你好像没察觉到。”

周俊压抑着胸口起伏，转了转手腕，目光很锋利：“我对你不够好吗？”

周俊人很高，看上去一米八有余，周身又散发着寒气，站在暨衍面前压迫感十足。

暨衍很不自在，刚要往后退，就感到手上一重，一阵大力袭来。周俊发狠般朝花束拍去，本来就只是被暨衍虚虚抱住的花束霎时间落地，男生的力气传导在暨衍的胳膊上。

“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他们几个都看上你这张脸……”

周俊自己的面子比暨衍这个人重要的多，追不到暨衍事小，让人看了他的笑话去事大，他得让自己放出去的壮志豪言得到个体面结局。

暨衍低下头，按了按被拽得生疼的胳膊，逐句回答周俊：“我不喜欢你，与你对我够不够好无关。我不觉得我是什么人物，只是一个想要安安稳稳过完高中三年考上理想大学的学生。至于我这张脸，别人看不看得上和你有什么关系？”

暨衍越说越觉得自己无辜，到最后忍不住抬眼去看周俊，呛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