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照人似有所感,眼神闪烁不定,低声喃喃道,“他已在盟主之争中车轮战整整一日……”话语中满是犹疑,不知此刻是否应贸然闯入这掌门人与上古妖兽的战局。
“稚儿,去看看么?”哑巴语气温和,牵起游稚的手,目光却沉稳如山,“七大门派实力不容小觑,而穷奇亦是仲父的故交,若能相助一分,便不该袖手。”
游稚点头应下,哑巴便牵着他并肩而行,身后三人对视一眼,亦悄然跟上。
穿过一列枝繁叶茂的古木,战斗景象豁然显现。青华门掌门泽英与玄林观掌门顾温正联手夹击一只庞然巨兽。那妖兽通体如虎,头生双角,耳若牛,四肢锋锐如钩,背生双翼,斑纹如墨虎,獠牙狰狞,怒吼震山河——正是《山海经》所载之凶兽,穷奇。
泽英一身雪衣胜雪,道袍款式与明晏、卿池相近,唯纹饰独异,昭示其掌门尊位。虽年近半百,面色却不显老态,半束青丝绾髻,余者披肩,打斗间略显凌乱。
顾温所着亦是米白宽袖法袍,腰带金青相间,象征日月之力,为仙林盟主独有制式。此人年逾四旬,气度沉稳,年轻时与泽英齐名,并称“仙林双骄”。
不远处林间,冥途宫掌门裘肃盘膝坐地,唇角溢血,正勉力调息。沈柯则立于其后,以灵力为其护脉续元。黄邈曾言,裘肃与顾温对战五个时辰后力竭落败。
冥途宫主修魂术,乃至阴之道。魂体术虽能控心夺魂,然耗损极巨,非长战之术。人有三魂七魄,天魂地魂归于天地,唯爽灵主智,稍可动手脚。连梦中能窃魂之貘豹,也只敢取其记忆碎片,可见此术凶险。
妖欲化形,需百年苦修,一旦走火入魔,神形俱灭。人虽天生灵慧,然身受寿元所限,百年成道者寥若晨星。诸门常言祖师飞升,画像镇宅,实则多以法阵驱动,借弟子灵力维系,方能抵挡低阶妖兽侵扰。
此番裘肃伤重,恐遭穷奇正面击中,伤及五脏六腑。幸得沈柯兼修医道,才勉强保住性命。只是浮世绘卷消耗甚巨,灵力已竭,疗效亦大不如前。
而场中那巨兽穷奇,怒啸连连,灵威震荡山林,天地仿佛都为之一颤。
“那小子是明晏么?”游稚踮起脚尖,眯眼望向泽英身后的青华门弟子,只见一人灰头土脸,正被赤裸上身的卿池抱在怀中上药,忍不住挑眉,“卿池也来了!怎连衣服都没了?”
“穷奇擅火,想是烧没了。”哑巴语气淡淡,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泽英的火雷电术对他难起作用,何况穷奇被封印两千年,虽有折损,终究是上古凶兽,岂会让他们赢得轻松?”
青华门素擅御风驭雷,泽英又是五行俱全的宗师人物,所施法术尽是融合之术,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交织成一片绚丽光景。而顾温则是罕见的日月双源修者,交替催动光影之力,配合泽英自创法术,时而金光暴涨,时而暗影缭绕,演绎出一场灵力与技巧交锋的壮阔场面。
其余弟子只能在外观阵,稍有靠近便会被穷奇震飞或化作飞灰。几位高阶上师尚忙于救治伤员,真正能支撑战局的,仅泽英与顾温两人。然顾温连番出手已显疲态,一式大日阳炎竟险些哑火,仅搓出一缕火苗悠悠升起,幸得泽英及时以火瀑掩盖,方不致当场失颜于后辈。
“猢——”
穷奇巨口大张,面对火瀑毫无畏惧,竟将那加持了阳炎的烈焰一口吞下。灼光顺喉而下,火星尽收其口,随即其咽喉剧震,虎纹毛皮间泛出金红光芒,似有烈焰在皮下奔腾。
“当心——!”顾温厉喝,飞身掠至裘素身前,一手引日轮精火,一手以指成笔,于虚空飞速勾勒阵图。阵成金光乍现,封于身前,下一瞬穷奇怒啸,压缩于喉间的阳炎喷涌而出,凝成一道炽烈光束,随其头颅摆动四射切割。
所过之处草木尽毁,树木断裂如刀切,光束划出一道整齐的焦痕,唯独在顾温面前的阵图处停滞不前,金色纹路迅速暗淡,灵光被不断侵蚀,摇摇欲坠。
穷奇眼见无功,便转而扑向防御薄弱的青华门弟子。卿池虽在为明晏疗伤,却察觉异状,立刻抱起明晏腾空避让,还不忘返身搭救尚在战圈边缘的弟子,动作干净利落,气息沉稳。
此前哑巴尚未破阵时,此地仍是密林环绕。如今穷奇肆虐,已将一片林木焚毁殆尽,露出开阔空地。弟子们这才发觉结界已破,纷纷搀扶伤员向林外撤离。
哑巴望着战局微笑:“无恙罢?”
他回眸看向游稚,神情淡定如常,“倒没料到穷奇尚有千年修为在身,恐怕靠他们二人,是压不下他的。”
方才光束肆虐之时,哑巴甚至未动一指,游稚便觉身周骤然张开一道球形壁障,将他与不远处的黄邈等人一并纳入其内,安然无恙。
见月死死捂着照人的嘴,不许他冲出庇护圈。照人满眼焦急,呜咽着道:“师父……师父灵力耗尽了……”
见月抱着照人,躲在参天古树的阴影之中,双目锐利如鹰隼。他心知肚明,此刻自己与照人皆非穷奇之敌,纵有两日修整,也不过勉力恢复几成灵力。他匆匆做了几只机关纸鸢,只够应急之用,若真与穷奇硬碰,只会平白送了性命。
黄邈却无此烦恼,一身轻松地倚树而立,神情悠哉,乐得看戏。这些年散修屡受正道压制,如今正派宗师吃瘪,他怎能不看得痛快?更何况——己方尚有哑巴坐镇,自不必担忧。
穷奇喷完怒火,似困兽般踱步观察,正欲再攻,忽见一道鹰形纸鸢破空而至,较之见月先前所制者更为精巧,双眼泛着红光,喙啸尖锐,木羽根根分明,几可乱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