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后,手机再次震动。
“看完不回是想让我直接打过去?”
程澍发完这条短信,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他已经在心里构思好等电话接通后该说什么了。是先用那种低沉、富有磁性的语气轻笑一声,说句“好久不见”,还是干脆直接下令:“明天六点,知微会所见”?
甚至连要不要喷点新买的信息素香水他都认真考虑了——据说这款香水能够精准激发阴人的求偶本能。
游稚看着那第二条短信,嘴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他想起六年前那个雷雨夜,那个在狭小酒店房间里用这种“我是世界中心”语气命令他的男人,还是那样的狂妄自负。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在拉黑按钮上停留几秒,最终还是收了手。他明白,现在已经不是靠拉黑就能摆脱这个人的阶段了。程澍的信息素已经确认了他们之间的标记关系,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咬身份不松口——不承认自己是极腺化阴人,更不能让他知道游时霖的存在。
这几天里他没有闲着,让初见月动用一切资源挖掘程澍在商界的暗线,终于拼凑出对方六年来动用资本在实验数据、医疗记录、人群特征筛选等层面暗中布局的蛛丝马迹。程澍像是一只耐心的猎豹,借由投资、并购、学术资助等形式,试图合法获取信息素标记匹配样本。
表面上,他像是彻底放下了过去,继续稳步扩张源流资本的商业版图;但游稚知道,那不过是他用来伪装的皮囊。他们的正面碰撞,迟早要来。就算没有这场突如其来的展会重逢,也会以更隐蔽、更彻底、更令人窒息的方式发生——而一旦到了那时,他可能会失去所有周旋的手段。
所以他不能做鸵鸟,不能再像六年前那样落荒而逃。
他深吸一口气,回复道:“时间你定,地点我定。”
他不再是六年前那个靠全奖读博的穷学生。他现在有公司、有项目、有整个团队,更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孩子,一个他必须保护到底的孩子。
程澍的消息几乎是秒回,语气中带着理所当然的强势:“明天下午六点。”
游稚也毫不迟疑,将地点发了过去:“申城中心大厦,云端议事厅。”
那是业内极少对外开放的私人高端会晤空间,但以程澍的身份,要临时预约并非难事。
果然,不到半分钟,他就收到了程澍带着优越感的回复:“我可不喜欢迟到的人。”
游稚看完,把手机扣在桌上,长出一口气,整个人瘫进办公椅。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试图阻止那些混杂着记忆与信息素共振的片段浮上脑海。
他闭上眼,思绪却不受控制地回到十年前,初次见到程澍的那一天。
——
那是秋季新学期开学的日子,游稚作为留学生会的老成员被指派去接机,为新生讲解学校周边生活指南。事实上,他加入留学生会并不是为了拓展人脉,而是每周聚会上的免费披萨和果汁汽水。
享受福利自然要履行相应的义务,于是他成了迎新义工。那阵子实验室正好出了一点技术偏差,他白天接机、晚上加班,黑眼圈浓得像画了烟熏妆。
站在机场时,他一手举着牌子,一手握着咖啡,旁边是另一位博士生——机械学院的黄逸清,一个性格安静的单性人。
两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聊着彼此实验室的八卦,不到一个下午就混熟了。那时的他,还没意识到命运会在这趟迎新的接机中悄然写下伏笔。
按照接机安排,他们这一时段负责两个航班,中间只隔了不到半小时。上一班的新生已经被带到车上等候,而下一班刚刚抵达。游稚低头扫了眼名单,还有三个名字未报到。
迎面走来一个个子很高、但面容仍带着少年稚气的男生,步伐轻快,仿佛对即将展开的新生活充满期待。他看见游稚举着写有学校名称的牌子,眼睛一亮,转头对身后的人说了句什么。
游稚扫了眼名单,心中大致判断,这应该是那个叫陈宿的本科生。他身后那位看起来年纪稍长,想必就是名单下方那位工作几年后才来读MBA的李叔。
游稚笑着挥挥手,朝他们喊道:“陈宿,李叔,这里!”
高个男生微微一愣,脚步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他带着李叔走了过来,身形高大,轻易就挡住了天顶灯光,投下淡淡的阴影。他语气带着一丝探寻:“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游稚失笑,指了指手里的名单:“你不是报名了留学生会的接机服务吗?”
话音未落,另一名年轻男生拖着行李箱快步跑来,气息微喘地问:“你们是MAT留学生会的吧?”
游稚点了点头,那男生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我是陈宿,刚才去取行李耽误了点时间。”
空气安静了一秒。游稚恍然大悟,低头再看名单,才意识到宿字有不同的读法。
而那位被错认的男生也像是意识到了情况,忽然笑了出来——嘴角上扬,勾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在他俊朗的脸上形成两个堪称完美的括号,为本就英气逼人的面庞增添了几分生动的亲切感。
游稚微微一怔。
若要形容那时的他,恐怕只有“意气风发”四字最为贴切。他的长相虽然偏成熟,但那双眼睛里藏着少年独有的锋芒,以及未经世事打磨的张扬自信。那是一种毫无保留的坦率和掌控力,像是一盏强光探照灯,所到之处皆是众人眼中的焦点。
游稚几乎看得有些出神,直到那个男生开口:“怎么加入你们留学生会?”
游稚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牌子翻过来:“扫这个二维码进群就可以了。”
男生扫了二维码,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黄逸清在一旁随口问道:“我们的车就在外面,要不要一起走?”
那人回头笑了笑,语气轻快:“谢谢,不过我已经买好地铁票了。”
那天,游稚只是把这个人当作普通的新生。但从那以后,每个周五晚的聚会,他都会坐在活动室角落,默默地吃着披萨。
但他的目的不再是免费披萨和果汁。他每次来,只是为了看程澍。
程澍总是最后一个到,随意地和朋友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时而有人起哄推搡他,时而又有阴人凑近他低声攀谈。游稚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那边,他明知道这样不好,但就是忍不住。
那时的他还太过青涩,喜欢一个人就只是悄悄看着,连靠近的勇气都没有。
程澍像是一束光,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随便一个眼神,就足以引发小范围的波澜。他身边永远不缺朋友,游刃有余地游走在社交场合,如同生来就属于闪光的世界。
而那时的游稚,只是角落里那个安静的观察者,一个连目光都不敢多停留的人。
游稚缓缓睁开眼,回忆如潮水般退去。他狠狠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从思绪中抽离。
十年过去了。
他们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手机,打开日程表,视线落在即将到来的会面上。
这不是一场偶然的重逢,而是一场注定的交锋。
——
云端议事厅是申城最著名的高级商务谈判场所之一,以极度保护客户隐私而闻名。这里配备了最先进的信息素中和系统,能有效抑制高阈腺表型人群的情绪波动。程澍几天前才经历过一次严重的发情期,短期内应当不会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