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
季明燃全身绷紧,用尽力量,将怀中纸人投掷出去,正中其原被抽出的位置,与此同时,“至者方至”,最后四字念毕,她回头,双眸紧紧盯着孟应阳,双臂扬起合并指向前方,“启!”
百个纸人应声飞起,瞬间朝季明燃身前攻势迎去,轰然一声,将孟应阳的攻击抵挡消尽,两股力量碰撞产生的强压,如龙卷风般将盘斗高高卷起、狠狠抛离。
孟应阳心中一惊,面色肃峻,倨傲不复,他抵住压力紧退两步,口中术语念得飞快,手势变化,倏然飞身冲向纸人群。
季明燃不曾停步,她早已躲入纸人群中伺机伏击,见孟应阳身影飞近与纸人缠斗,从藏身之处悄声跳出,用木杖狠狠拍向孟应阳。
孟应阳与纸人缠斗不备,后背遭受猛击,术法顿下间隙,纸人群铺盖卷席,无法视物之际,连翻重击精准落至后脑、颈脖、腹肋等身体薄弱之处,最后一下猛击正正击中其膝后,他一下俯身半跪在地。
尖锐的剑刃静静地抵在他的咽喉。
“小参呢?”
一刻时间未过,两人处境完全颠覆。
孟应阳猛地抬头,满脸难以置信:“不可能!”
季明燃哪里管他心态如何,正欲开口追问,肩膀却被轻轻拍了两下。
她迅速回头,眉梢挑起,惊讶道——
“姜老板?”
她从哪里进来的?
清艳妩媚的脸庞满是失落,扁扁嘴:“这也吓不到你,无趣。”
“铛”地一声,剑刃被弹起,季明燃回神握住剑柄,然而术法击至,她全然躲闪不及。
就在此时,她忽地被人单手拥入怀中,幽香飘然间,她整个身子转了个方向,然后“啪”地一下掉落地面。
季明燃仰头看。
“哈哈哈哈哈哈哈!”
姜老板站在她方才的位置,低头看见她充楞的表情,笑得弯下腰,左手只随意挥挥,背后的术法攻击全消。
“这回吓到你了吧?”她愉悦道,“人小鬼大的娃娃,老是故作正经,真讨厌。”
姜老板转身朝向偷袭之人,眸光落在跪倒在地的人身上,声音促狭:“哟,这不是弘启宗捧在心肝上的百年奇才吗?怎倒在我地盘上了。”
她反应过来,忙爬起在姜老板身后伸头看出去。
孟应阳深吸口气,摇晃站起身来,他双眼盯向姜老板,厉声问道:“我宗门与姜真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何故真人弟子重伤我师伯后将其藏起?”
姜老板扬手将几缕飘扬贴落脸庞的发丝别至耳后,漫不经心道:“搞错了吧。”
“盘斗乃我宗门灵犬,绝不会弄错,师伯的气息尚在此店中。”季明燃明明躲藏在其身后,姜笑乂却如此理直气壮地否认,孟应阳原本就苍白的脸气得更白,“更何况我追问后,她便出手伤我,此事是真人亲眼所见,无从抵赖。”
“我是说,你搞错了。”姜老板懒懒地举起一根手指,将依靠在自己小腿的季明燃拨开,“她呀,并非我的弟子,就一打杂的。”
不可能!
孟应阳猛地盯向趴在地面的季明燃,不可置信。
姜笑乂瞧见孟应阳错愕的表情,心中舒畅快意,她向来与弘启宗的老头不对盘,“我店里一打杂的,也能将弘启宗的宝贝天才给打倒。说到底,还是我厉害。”她尾音拖长,语带嘲讽,“你们弘启宗,不行呀。”
先是被重伤,后又被姜笑乂出言嘲讽宗门,孟应阳气得浑身发抖:“不辨是非,包庇弟子祸行,真人如此行事,晚辈长见识了。”
“若非我方才出手,你就要被她用剑戳死了吧。救命之恩,亦未见你跪拜叩谢呀。”姜老板悠游自在,“目无尊长、毫无感恩之意,弘启宗便是这么教弟子的么,如今我长见识了。”
宗门长老一向告诫,见到姜笑乂必须躲着走。如今他总算明白缘故,此人颠倒是非黑白、毫无大家风范,与她说活会被气死。孟应阳不想再与她扯皮,沉声道:“还请真人将我师伯放出来。”
“我的人呢?”姜老板反问。
孟应阳不语,片刻,铁青着脸从腰间摘下一锦囊。
姜老板勾勾手指,锦囊从孟应阳掌中飞起,至半空时逐渐变大,袋口张开,小片人状白纸从中掉出。
落至地面,竟化大成人形。
“小参!”季明燃惊喜叫唤。
小参神情迷茫,无措地举目张望,待瞧见姜老板时,迷散的眼神逐渐聚焦,而后眉眼弯起,柔声道:“让姜老板担心了。”
姜老板回望向他,见他没手少腿算得齐全,眉头微蹙,轻轻点头,“回去休息罢。”她手势变化,一缕金色的光线从她的指尖泛出,注入小参眉间。
“真人这是在施行养魄之术,此等邪术与堕魔无异。”孟应阳冷不丁地说,他撇小参一眼,回望静静看他的姜笑乂:“掌门为我施下溯魂术,我若有不测,他们回溯亦会发现此事,道修十宗定不会放任你妄为。若真人交还我师伯,放我们回去,我不会泄露半句。”
姜老板闻言不语,神色逐渐冷峻。
她斜睨季明燃一眼,似在思索些什么。
季明燃瞧得清楚。
姜老板余光分明扫过院中的棺材。
“姜老板,这棺材我买下,工钱抵扣。”这句话,季明燃说得极轻极快,几乎难以让人听清。
姜老板微微晃动一下,她仿若站累了,后退两步,极其优雅地、自然地坐在棺材之上。
“小友,有件事情你许是不知。我不愿生事,不过是懒得应付。但在钱银面前,一切好说。”
她一手撑在棺材板上,身体后倾,一腿翘起,悠然蔑笑。
“道宗十修,笑话而已。弘启宗,废物罢了。笑话和废物统统加上一块,能耐我几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