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秦徽媞这一出唱的是哪样,她那一箭附了浓厚的灵力,且加了生死诀,饶是江弄疏、赵兰尘、宋霜溪这样的高手,对生死诀也无可奈何。
生死诀在上,如秦徽媞所说,非她身死,结界不破。
其实对那三人来说,真要杀她,倒也不难,然而要命的是,他们在结界里,秦徽媞在结界外,照面都打不上,遑提交手。
至于萧约叶和穆安羽……她俩没可能对秦徽媞动手。
就这样,秦徽媞带着一帮人进入了幻境,将江赵宋三人丢在觅崖,自己安置在幻境露林。
奇怪的是,幻境里现世的人越来越多,原本的人却并没有消失。
譬如秦家殿外,依旧能看见来来去去的锁颜军,小婵甚至也在这里好好地活着。秦徽媞按兵不动,却并不从容,似乎也在焦灼地等待。
穆安羽观察几日,决定铤而走险一回。
她曾用多日绣苔身份,熟悉锁颜军中的日常动态,回露林倒是给了她可乘之机,换回锁颜军的衣饰,悄悄混进了秦家殿。
她倒霉惯了,踏入秦家殿内,正撞上秦徽媞。
穆安羽:……
然而,这个“秦徽媞”只是毫无反应地瞄了她一眼,没有拔剑也没有质问。
穆安羽和她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流光现指尖,落到秦徽媞身上。
化作一片虚无。
这居然是秦徽媞的幻影。
她心中一沉,真正的秦徽媞进入幻境,原本的秦徽媞却也并没有消失,也就是说,这里同时存在两个她。
她到底想干什么?
昔日光润的兰花阶十分黯淡,大殿里空荡荡一片,安静得分外诡异。
穆安羽屏息走到秦徽媞房前,越近,妖邪的气息越浓,最后只隔着一扇门,灼然热浪扑面而来。
她立于门外,捏了捏眉心。
如此境况,已能确定了——秦徽媞在屋子里摆了琢光阵。
外面,秦徽媞的幻影突然面无表情地朝里面走去。
经过穆安羽身侧时,穆安羽给她拍上一张符,灵识凝集而上,随她一起进入屋内。
阴暗的屋内没有燃烛,凉风从窗户缝隙内溜进来,漂浮在空中的符纸摇摇晃晃。脸色苍白的秦徽媞站在阵法中间,抬手和幻影相触。
一阵几乎融骨的锐痛透过阵法传来,火光汹涌,如有生命,疯狂曳张中,一盏红似滴血的魔盏从中缓慢而出。
纵然穆安羽有一半来自羽渊的血脉,生来对妖邪之力有感,这满屋魔气有一瞬间还是让她喘不上气,然而她认得那魔盏,阵法倒映在她眼中,化作一片惊骇。
上古魔器,燃魄灯!
外面风变得更大,咆哮着吹开窗户,檐下小雀被吓得乱飞。
天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层厚厚的黑云。
“什么人?!”
风将幻影身上那张符纸吹起,秦徽媞终于发觉了不对。
燃魄灯魔气蠢蠢欲动,穆安羽的意识倏然脱离。
她在殿外自己的身体中醒来,一秒也没犹豫,夺窗而出!
原本空荡荡的秦家殿集聚了一大群秦徽媞带进来的兵士,秦徽媞一脚踹开门,厉声道:“把那人抓回来!”
“是!”将领问,“贼子当如何处置?”
秦徽媞无力闭上眼睛。“……杀无赦。”
“就要成功了,”她看着她的兵士跑出去,脸色煞白,低声喃喃,“不管怎样,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绝对不能。”
穆安羽冲入那日去秘阁的树林,暮色渐笼,天已至夜。
她反应得很快,但是兵士们追着她身上的灵力气息,已然紧紧撵了上来:“休走!”
穆安羽低叹一声,羲元镯在腕上发亮,催得自己灵脉倒逆。
灵气被强行掩盖,她感到一阵晕眩。
兵士们失去追寻气息,茫然不已,问将领:“将军,还找吗?”
“杀无赦,你们没听到吗?”黑夜融在将领眼中,化作一片阴狠,“此人定然就在这附近 ,搜!”
“杀无赦”三个字落入穆安羽耳中,眼皮子直跳。兵士们得令,以不放过一只蚂蚁的架势,一寸一寸开始搜索,最近的一行人几乎和树丛内的她擦肩而过。
其实若非那第二层幻境……穆安羽本是能靠羲元镯内的浊气逃过此难的,而现在,她贴近树干,心道大不了打一场,匕首已然滑到手心。
然而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呵斥:“我是让你们找贼子!不是让你们怀疑这幻境内本就有的幻影!”
穆安羽心念一动,悄悄看去。
只见将军面前若无其事走过一位锁颜军。
“秦小姐叮嘱过绝对不能伤害这些幻影,你们难道聋吗?!”
挨骂的兵士兢然道:“知、知道了。”
不能伤害幻影?
穆安羽低头看看自己,为了潜入秦家殿,她此刻正是锁颜军的打扮,要假装幻影简直再合适不过。
她勾了下嘴角,酝酿一下,提步就要走。
熟料步子还没迈出,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传来:“找到那人了吗?”
穆安羽的脚堪堪悬在空中,僵了片刻,忍无可忍地收了回去:完犊子。
秦徽媞已经走到将军面前,面如寒冰:“燃魄灯已出,绝不容此刻出差错。”
将军一愣:“秦小姐,你是说燃魄灯已经……”
秦徽媞点点头。
将军面上顿时挂上了挡不住的喜悦,转向树林时,声如洪钟,气势加倍:“搜!”
穆安羽躲无可躲,只好握紧匕首,她明白自己不能处于被动,已然做好了冲出去自寻生路的准备。
最后一刻,手腕忽然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