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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蒹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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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兰尘好笑地摇摇头,跟着她离开了流萤渡口。

该说不说,横萤舟物如其名,是一艘非常梦幻的小舟。

无数萤火环绕,即便是阴森的墟水,也硬生生豁出一分柔美。

就是代价成本有点大。

墟水另一头,萧约叶坐在拴绳的木桩上,注视面前漂浮的萤火。

闻听身后有响动,她下意识想回身。

却被一道冷清清的声音及时叫住:“别动。”

穆安羽穿了一身黑裳,和这夜色倒是相融相衬,但架不住她生来一身隽骨如荷,玉质润凉。如此音调,辨不出喜怒。

偏偏萧约叶能听得出她掩藏的其他情绪,的确没有动,但了然开口。“阿羽,你是不是在生气。”

穆安羽就近在墟水旁边寻了几处草药,走到她面前,低眸看她:“我倒可以生气?”

她问得理直气壮,但也明白,自己多少有点不讲道理……毕竟的确是她先自作主张不发任何消息给翎阳的,萧约叶跑这么远,也只为找她。

她走时,翎阳夏荫初惠,如今,羽渊处于更北边,墟水旁已生出蒹葭。

穆安羽蹲下身子,将那几样草药外敷到萧约叶足踝上,萧约叶注视着她乌黑的发顶:“可以的,你没必要强迫自己对任何人都讲道理。”

穆安羽轻微凝了一下,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对她,她可以蛮不讲理,哪怕什么理由都不占,只是单纯地不满。

她握着萧约叶还在缓缓渗出血迹的足踝,说不出话,最后垂下头,将额抵在她膝上。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余光满是胡乱无章的流萤,以及躲在林子深处的木魅或者魇妖,道是百鬼横行也不为过,萧约叶不想让她看这些东西,抽出从翎阳带来的扇子,探到穆安羽下颌,缓缓抬起她下巴。

少女眸中藏着迷惘和安静,既像渴求,又像疑惑,下颌安安静静地抵在扇柄上,看着她,如同在等待宣判。

然而萧约叶只是认认真真地望了她片刻,然后倾身,像从前很多次那样,吻住她的眼睛。

片刻,她低说:“阿羽,我不是冲动。我只是没有把握,但我知道,我蹚墟水,你一定会出来见我。”

穆安羽沉默片刻,淡淡笑了。“对,”她承认,“你说对了,我也是第一次明白,为何你那么不喜欢我放血。”

“但我也有自己的顾虑,”她坦荡荡看着萧约叶,“你在东玄的声名太大,可江弄疏告知我身世的第一刻我就知道,以后不管为了羽渊还是东玄,我都应该留在这里。只有我在这,三千游夜才不会异动,没有外出祸世的风险,你不一样,你的未来越走会越繁花似锦,那时,你让世人怎么说?三清阁护初,跟墟水后那片地域有联系?”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萧约叶心口发紧,尤其是听到她说“守在羽渊暗域”时不无悲戚:“你做好以后都要留在这里的决定了?”

“我知道世上一直有人厌恶我,”穆安羽低,“但无论东玄还是羽渊,也有很多和你我一样,只想安安心心度此生的人,我的家族曾让世间陷入混乱,如今我留在这儿压制游夜不让它们祸世,也是因果轮回的偿债。”

“只是……”

只是这样,对你太不公平了。

我曾答应过你,一切结束后,远离是非纷扰,余生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

如今命运风起云涌,这个诺言一生无法实现。

她心上那人,依然会是三清阁一尘不染的护初,可自己站在阴影中,已然不该走近。

其实穆安羽清楚,一开始她们之间就有这种隐性的差距,是因为萧约叶太坚定,太明朗,太温柔而强大,以至于这种灿烂渲染了她苍白贫瘠的心,才让她很多个刹那动摇,尤其是站在云宣杏花树下的那一刻。

一切是她迷失自我,是她咎由自取,所以不向萧约叶发传音珠,不仅是在对她,更是在对自己提醒,当断则断,不断则乱。

她已经见过光了,以后投入暗夜,靠着这一点回忆,足够走过很多年,停在现在,有何不好?

“你为我想过吗?”萧约叶却倏然接上她的话音,打断了她,“你留在暗域,不愿见我,是自以为是的为我好,却是我想要的吗?”

穆安羽很平静地看着她,仿佛早有所料。“我不知你想要什么,但我明白,你想要的未来,对你自己并无利。”

“是,你总是知道的,”萧约叶微微松了力道,扇子从她掌心斜斜滑开,她拽住上面的流苏坠子,语调带着隐埋的危险,“大约从你第一次对我说不要走近你时,你便隐约料到今日了吧?”

“那我还该怎么办?”穆安羽扬声,“所有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也做了,我早便说过,我不放过我自己,是早有预料,但是——”

她倏然靠近,漆黑的瞳孔带着霜一般的凉冷。“你不放过我,才是让我不知道今生该怎么办的主因,所以,一切在你。”

萧约叶:……

——敢情她离开她那么久,哑巴那么久,就得出这么一个伟大结论?

萧约叶险被气笑。

转瞬间一阵风卷过水汀,蒹葭拂动墟水,流萤无声乱飞。

穆安羽站起身,转面,只肯给萧约叶留一个背影,清绝的身姿映在渡口,前方一片影影绰绰。

尽处是看不见黎明的天光,长夜难明,路暗光已夕。

然而阴影落到穆安羽眼中,洗铸而成的却是通彻,而非初秋肃杀的无奈绝望,萧瑟落叶入水,轻飘飘浑然而逝,穆安羽话音是一派清浅:“既然你来了,那今日,我们说开便散吧。这些天,我思来想去很久,想是最初我的确是对的,你这样的人,身份使然,实在不当和我有联系,以后我留在这里,你也该履行责任,归去翎——”

翎阳二字未出口,萧约叶倏然伸手,勾住她脖颈,丝毫不顾敷着草药的足踝,轻悠悠在木桩上一借力,不容置疑扑上她的背脊。

穆安羽猝不及防,一个趔趄,险些和她一起砸到横萤舟上。

“闭嘴,”然后萧约叶趴在她背上,有气无力道,“我没力气跟你掰扯,不管你这番跟我划清界限的说辞酝酿了多久——”

她的话音那么真实地落到耳畔,穆安羽一时间几乎恍惚,好像天地间独独只剩这么一个人——“今日我自远方来,就是你的客,不管怎样,你得先把我带去这些时日的住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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