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莲生面上一赧，转身略过归光意，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归光意付款完，觉得顾莲生应该是走了，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柜台上的东西全部扫进袋里了事。

两三个沉甸甸的袋子占满了手，归光意没办法，只好用肩膀顶开文具店的玻璃门。她斜着钻出一颗头来，正好跟站在屋檐下的顾莲生打了个照面。

“嗨。”那人勾了勾嘴角，又是那种熟悉的语调和笑容，优雅、柔和、亲近，新槐蜂蜜般柔韧，跟几分钟前分毫不差：“好巧，要帮忙吗。”

“……”

归光意无语凝噎，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半死不活地抬起手，把右手提着的一只姜黄手提袋递给顾莲生。

顾莲生笑眯眯地接过来，一边帮她撑着玻璃门，“现在可以告诉我要去哪儿了吧？”

乍然接触到室外的冷风，归光意不适应地缩了缩脖子，像一朵被晨露打湿、将开未开的花。她不大情愿迈开步子：“最近天使人格压不住了，爱心泛滥，去给社会做点贡献。”

“就是去当社区志愿者，给小孩上上课，教教画画什么的。”

归光意侧头瞥了一眼顾莲生略显疑惑的表情，状似无意地收回目光，“有点无聊，你要是没兴趣的话也可以不来。”

“天使？”顾莲生上下打量了归光意一遍，眼神困惑：“有你穿这么黑的天使？刚从地狱汤锅里用长勺子捞出来的天使吗。”

“？”

归光意神色新奇地看了看顾莲生，仿佛发现美洲大陆的哥伦布。半晌，她转回头，语调听起来格外轻松：“欢迎来到高中牲的世界。”

闻言，顾莲生低下头，稍稍掩饰了一下不经意上翘的嘴角。无意中，她的视线扫过袋子上红底白字的幼圆英文Logo——

她也喜欢玩乐高？

顾莲生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就对这么熟悉又醒目的商标视而不见。在好奇心的驱策下，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包装盒侧标的产品名。

“——霍格沃茨学院城堡？”

顾莲生有点不敢置信地把那体量夸张的乐高袋子往上提了提，无数粒石油基塑料积木摩擦碰撞，哗啦啦的，发出一点轻微的清脆声响。

顾莲生不敢相信这么一大盒子乐高要是自己的，她现在该是个多么阳光开朗的小女孩。

“你认识？”归光意见怪不怪地扫了顾莲生一眼，“你也喜欢？”

“拜托，这可是哈利波特。”

“是吗。”归光意不甚感兴趣地把手揣进了衣服口袋里。

“而且这还是乐高形态的哈利波特！”

归光意没答话，只给了顾莲生一个“这种小孩才喜欢玩的塑料积木玩具真有你说的这么好吗”的表情。后者完全没注意到归光意的揶揄的神情，两手把这盒快有半个她那么大的玩具积木连着外包装袋一起捧了起来：

“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金龙限定款，官网都还没出发售通知……”她仔细地看了看那盒乐高的侧条，好奇地抬头去看归光意，“你是怎么买到的？”

“跟乐高店的销售小哥搞好关系呗。”归光意耸耸肩，“再说了，我在那家店里已经消费了——大概有大半辈子了吧？买东西都买到这份上了，提前尝尝鲜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回答着顾莲生问的问题，依然是那种不甚在意的语调：“怎么，这事情超出你的认知范围还是道德底线了，小公主？”

顾莲生对别人的那些无伤大雅的低段位嘲讽本就有着某种天然的屏障，而对着归光意，现在可以说是已经完成了全方位立体防御机制的构建，甚至还可以某种程度地反弹回去：“那光意同学自己呢？买这么大一盒，是要拿回去搭个塑料积木玩具版的防沉迷警示牌用？”

“这是买给归清意的。”归光意挑了挑眉， “臭小子期末考了全班第一，缠着我讨爸妈答应给他买的奖励。小学生真的最讨厌了，而且鬼知道爸妈为什么不自己出来买，非得支使我来跑这一趟。”

好好一段话，被归光意莫名说出一种世事沧桑的感慨意味来。

“顺便一提，归清意就是我弟，今年刚上四年级，倒霉孩子，小小年纪就知道使唤他姐。”说着说着，归光意就开始咬牙切齿，阳光下的颏唇沟丰润起伏，“所以你要是好意思要十来岁小孩东西的话，就拿去吧。”

“？”

顾莲生略显不满地撇嘴，把那袋子放下来，重新拎在手里，“不是，我看起来有这么没出息吗，连小孩的玩具也抢？”

“我可没这么说。”归光意轻笑一声，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把头转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