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睨眼看她，“北狄扰乱边境已有十余载，云策上将镇守北疆近十年，仍未能将其彻底击退。近日朝中已有大臣上奏，提及议和之策。哀家倒是觉得，皇帝该慎重考虑了。毕竟，这年年拨往北境的军饷，只增不减。”

贺云卿听出话中锋芒，隐有指责贺家十年来未能平定北狄之意。她微微抬眸，沉声回道：“太后娘娘，北狄的狼子野心，世人皆知。宁熙十三年，长公主远嫁求和，然不过数载，北狄便再次兴兵，侵我中原，攻陷凉朔十二州。北狄烧杀掠夺，无恶不作，如此之敌，怎谈议和？”

太后冷眼打量着下面的人，冷哼一声，“你的意思是，求和不妥？”

她依旧神色不变，依旧沉稳回道：“北狄乃游牧之族，自先帝在位时，便招纳中原谋士，逐年汉化。然而北狄民风剽悍，尤善骑射，又倚仗蝎子山天险，占尽地势之利。家兄镇守北塞关数十载，几次险些殒命，所守护的，正是边疆百姓安宁，不让昔日的悲剧重演。”

太后的声音拔高了几度，“这就是你为贺家十栽未能夺回凉朔，击退北狄的借口？”

贺云卿依旧不卑不亢，“太后娘娘，如今满朝文武，可还有人请战北伐？沈太尉掌握军政，太尉也是领过兵，打过仗的将领，这一年来拨给北面的军饷，想必最为清楚。”

“放肆！”

皇上及时道：“母后，此朝纲之事，仍需与大臣们议论。今日是翊王夫妇新婚之日，不宜谈及此事。”

此时，一道声音打破了大殿的肃穆，“臣妾倒是认为太后所言有理，北狄一日不除，必将是大梁心腹之患。”

贺云卿闻言，心中惊讶又疑惑，俪嫔今日为何如此急切？

她无须多听也知，俪嫔想借此机会让须衡立功，但此时此刻，这个时机未免……

皇帝脸色骤变，猛地一挥手，茶盏应声倒翻，清茶溅落一地。他扬声质问：“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俪嫔连忙起身半跪，“臣妾胡言乱语，妾身该死。”

她这次是妥妥地踩中了须怀霁的尾巴，皇上被太后牵制十几年，怎能容忍随便一女人对他再指手画脚。

须怀霁沉声道，“滚回去，禁足一月。”

皇上失了兴致，挥手散了众人。

众人踏出紫宸殿，低声议论，“看来翊王和翊王妃虽说是王爷王妃，但今天一看，似乎只是空有其名罢了。”

“你看看翊王妃今天的穿着，怎么看都不像是王府的夫人。这翊王啊，也就是个空有虚名，说不定府中连个七品之臣的条件都不如。“

“这还有什么好衣惑的，谁家赐婚会安排在母亲的忌日？分明是想给翊王下马威，打压他一番。”

“不止如此，你瞧见没，连云策上将都被数落一番，被指责十几年了，也未能彻底击退被狄。”

“这么看，贺家大势将去啊……”

贺云卿对耳边风言风语倒是充耳不闻，视线随着俪嫔的身影而转动，直至人影消失。她嘴角带着难以察觉的笑，俪嫔娘娘，好戏才开始。

“贤妃娘娘，请否借一步说话。” 贺云卿唤住轿辇上的贤贵妃。

贤贵妃眼中闪过一丝讶然，“你找本宫有何事？”

贤贵妃出于姜氏，家中父亲是翰林太傅，与贺家素来无交。今日贺云卿忽然找她，心中难免防备起来。

贺云卿淡道，“贤妃娘娘，您不必视我为敌，我今日找娘娘确实是有一事。”

贤妃狐疑的打量着她，“本宫与贺家素不往来，你有什么事同我说的？”

她的声线很轻，“娘娘，前几日，京衙裴大人被劫持，家兄正巧查此案中在南水门却发现被替换下来的玉石。若我没记错的话，今年睿王监督扩建青宫城一事。现在青宫城已建，祭祀大典在即，不管此事是否涉及到睿王，但以次充好这等事，若让皇上知道了，怕是睿王也逃脱不了干系。”

贤贵妃挑眉冷声问道，“翊王妃，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

贺云卿淡淡一笑，“恰恰相反，我是来提醒贵妃娘娘的。睿王胸怀大志，可是若是沦为他人棋子可就不妙了。”

她蹙眉，“什么意思？”

“裴大人被劫那一夜，睿王殿下带大理寺前来救裴大人，而恰巧有匪徒特意引京衙的人至南水门，发现了一废弃的仓库，直通赵大人的府邸。而赵大人不巧，前些日子因月明珠一事，满门被杀。”

说到此，她故作停顿一会，“贵妃娘娘，我至今还是想不明白是谁故意引府衙的人去南水门。”

这话倒是实话，她不知道，但是她想须炀应当清楚。

“但就是怕俪嫔娘娘也有心……”

*

回去的路上，马车缓缓而行，驱出宫门，车内如来时一样安静。

终于，霍砚川问道，“你怎知那夜是须衡？”

“我不知道。” 贺云卿回，又浮现出贤贵妃那般神情，红唇浅勾，“炸一炸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