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远山看着她的眼睛,拧着盖子的手停住。
沈云舒在他的注视下,指尖由里向外起了灼烧,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快步走回到椅子旁,正好接上顾老太太问过来的话,至于回了什么,她自己都不太知道。
等方青萤应付完外面的人进了屋,顾老太太才说到彩礼的事情,一开始没说,主要是怕没个中间人在,他们提出的沈云舒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她自己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对于彩礼,沈云舒原本想的是,她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嫁妆,所以彩礼他们说给多少,她都没二话,可当冯远山把捆着红线的几摞钱拿出来时,沈云舒心里惊了一下,一时没说出话来,据她所知,镇上应该没有比这再高的了。
方青萤一看沈云舒的神色,怕她再说出什么回绝的话,直接做主替她应了下来。
等事情都谈妥,冯远山和顾家人走后,方青萤劝沈云舒,“你不要觉得这钱有什么拿不得的,钱虽然不能说明一切,但在现在这个阶段,至少能代表他家对你的一个态度,而且说到外面去,别人也会知道你是他老顾家看重的孙媳妇,任谁也不能看轻你。”
方青萤拍拍她的手,又道,“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老太太跟我说的原话,你娘家没人,手里有些钱,底气才会足,这钱你是存银行也好,还是想着给自己添些嫁妆也好,都随你自己怎么用,钱给了你就是你的。”
沈云舒怔了怔,勉强笑笑,“我就是觉得有些不踏实。”
方青萤笑,“这有什么不踏实的,顾老太太得你这么一个好孙媳妇儿,乐得都不行了,给多少彩礼他们都乐意,这老太太还怕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走之前悄悄跟我说,你要是觉得哪儿不行,只管提,不要不好意思。”
沈云舒喃喃回,“我觉得都挺好的。”
真的是都挺好的,所有的一切都超出她的预料之外了,他家里人和善,也好相处,看得出来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接纳她,他话虽然不多,但好多事情都做在了前头,她发现……他好像只是外表看着冷了些。
方青萤想到什么,又笑,“是挺好的,你不知道,我刚才一进屋,看着你和冯远山肩抵着肩地坐在一起,我就恨我自己没钱买个照相机,真该把那一幕照下来,你都不知道你俩那样坐在一起有多般配。”
有肩抵着肩吗,沈云舒回想了一下,他们当时没有挨得那么近吧……
方青萤道,怎么没有,我都亲眼看到了。
两个人在屋里说着话,根本没有注意到外面有人走进了院子。
方青萤又拿出顾老太太给她的东西,“有一件事,老太太一定让我跟你提一下,冯远山呢,之前在广东出过一场车祸,当时伤到了肺,进过手术室,不过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也没留下什么病根儿,但现在街上不知道怎么传的,就传成了说他那方面有问题,老太太怕你也听说过什么,心里会犯嘀咕,就把他当时的出院报告还有体检报告都给你拿过来了,你看看。”
沈云舒大概地翻了翻那些文件,好多地方虽然她都看不懂,也能看出他当时伤得应该挺重的。
方青萤看她面色有些严肃,凑过来些,“你要是还不放心,可以先试试他。”
沈云舒没反应过来,“这要怎么试?”
方青萤贴在沈云舒耳边说了几句。
沈云舒听完脸都快烧着了,她摇摇头,“他没提应该就是没事儿,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有什么问题,只要他真心待我和小知言,我也能和他做一辈子夫妻,那种事儿……我不觉得有什么好的。”
她晚上在外屋做衣裳的时候,经常会听到陈美娜和张明达弄出的声音,陈美娜要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要么哼唧地像杀猪叫,大多的时候是没几声就暴怒起来,对张明达破口大骂,张明达脸上时不时起来又下去的疤,估计大都是让陈美娜给挠出来的。
她实在是不知道那种事儿好在哪儿,虽然他俩三五不时地就要来上一回。
方青萤被沈云舒的话逗得都快笑出泪来,她捏捏她透着粉的脸蛋儿,“哎呦,我的傻姑娘,姐没法跟你细说,总之,你按照我说的,找机会试试他,听我的没错。”
沈云舒是绝对不会试的,她之前和周时礼聚少离多,两个人在一起时,她最多也就是让他拉拉手,再多一步她就不肯了,青萤姐说的根本不在她的认知范围内,打死她也做不出来。
方青萤还得赶着去卫生院上班,不能再和沈云舒多聊什么,不然她非得给她普及一下这方面的知识。
沈云舒怕的就是青萤姐会拽着她再说什么,她转身去找袋子,想把他拿来的那些瓜子糖还有水果给青萤姐装一些,让她带走。
方青萤挥手说不要,掀帘直接出了屋,脚跨过门槛,人愣在原地,冯远山将手里的烟掐灭,对她微微颔首,方青萤尴尬地笑两声,她们说的话他肯定听到了。
沈云舒追着方青萤从屋里出来,看到院子里去而复返的人,有些意外,“远山哥,是忘拿什么东西了吗?”
冯远山道,“我来量一下门的尺寸。”
方青萤回头对沈云舒眨眨眼,机会这不就来了,要试就赶紧试。
沈云舒红着脸把东西塞到方青萤怀里,让她赶紧走,越说越没个正经,这还是大白天呢。
方青萤和冯远山打了声招呼,小跑着走了,还把院子门给他们关上了。
沈云舒一单独面对他,就会有些莫名的紧张,再加上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她和青萤姐的话,她就更紧张了,手攥着门帘,一时不知道是该请他进屋,还是要怎么办。
冯远山替她做决定,“去拿卷尺还有纸笔。”
沈云舒回过神,转去屋里拿。
冯远山把门帘摘下来,叠好,放到一旁,沈云舒拿来卷尺,递给他,冯远山接过去,抻出卷尺头又递到她手里,示意她将卷尺摁到墙根底。
沈云舒依言照做,她半屈膝蹲下,一抬头,正对着他劲瘦的腰,她忙移开眼,耳根起了浅浅的粉。
冯远山量好高度,在她拿来的本子上记下数字,看她一眼,视线定在她的耳朵上,低声道,“好了。”
他伸出手,要扶她,沈云舒的手抬了抬,又落下,她扶上自己的膝盖想起身,脚下没能站稳,身体向后仰去,冯远山上前一步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沈云舒靠着他的胳膊站直,耳根又添了一层红。
冯远山垂眸看她的脚,“有没有崴到?”
沈云舒动了动脚踝,“没有。”
冯远山这才松开她,两个人挨得极近,他一抬头,温热的气息擦过她的睫毛,沈云舒僵住。
她想后退离他远一些,却根本挪不开脚,无处安放的视线落在了他的喉结上,青萤姐贴在她耳边的话直直地蹿进了她脑子里。
冯远山看着她都快滴出血的耳朵,屈指敲一下她莹白的额头,似笑非笑道,“沈云舒,你脑子里现在在想什么?”
沈云舒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儿登时红了个彻底。
像熟透了的软桃子,稍微一碰就能碰出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