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安没有说话，她在思考。

面前这个与她身体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身上散发淡淡的颓意，而且当他说“离开”两个字的时候，说的是你们，不包括他。

云峰淡淡说道，“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然后连队友都护不住。”

道安出声，“那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算作有能力，又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消灭传染源？”

云峰不说话，过了半晌，他说了四个字，“特定之人。”

他没有说太多，直接控制住道安，前往控制室，操控其按下星舰返程程序，但是验证失败。

云峰怀疑，以为自己按错位置，再按一次，程序依旧无法执行，反而是空中浮现一段文字：“最后一次验证失败将启动毁灭程序。”

云峰精神力波动能感受文字的出现，二十年虽然没有人与他交流，但还好语言还没有退化，他认出那几个字，怀疑地看向道安：“你们不是每个人都有权限启动返程程序的吗？权限在谁手上？”

他明明记得当初，所有人都有权限启动星舰返程，就是为了防止有权限的几人死在黑焰星，导致幸存者无法返回。

现在是，又改规则了？

见道安不答话，云峰想了想，反正就六个人，每个人都试一遍，总有人有令星舰返程的权限。

但道安却不容他行动，爆发自己的精神力将其外来力驱赶出脑域，在不受对方控制后，将人搁倒在地。

云峰一时不察，或是惊诧于竟然有人能逃脱他的控制，亦或是感受到脑域中精神力被切断时那股同源的力量波动。

他错愕地倒在地上，眼睛虽然无光，但隐隐约约又透露着一丝难以置信——与激动。

“你，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道安歪了歪脑袋，报出自己的姓名：“云道安。”

“林周是你什么人？”

道安张了张口，又闭上，垂眉，思考一番，还是说道：“林周女士，是妈妈。”

“她还好吗？”云峰语气有些哽咽，强作镇定。

道安扶起他，见对方没有攻击意图，便回道：“她还好。”人还年轻，身体也还不错，不怎么生病，就是感情方面上过于波折，失去了丈夫，又失去了亲生女儿。

“孩子，我，我能摸摸你的脸吗？”

不是过分的请求，道安答应下来。

云峰用衣服擦拭自己的脏手，不欲弄脏面前人干净的脸蛋，但双手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也是，衣服本就是脏的，又怎能将手擦拭干净呢。

道安递给他一块帕子。

云峰接过，“谢谢。”他擦拭双手，后颤抖着手向道安伸来。

道安主动将脸凑近，方便他的触碰。

云峰感受着手中的触感，在脑海里细细描绘那脸部轮廓，与记忆中的妻子重合，他眼眶冒着水光，“你长得与你母亲很像。”

道安轻轻嗯了一声，是对他所说的话的回应。

云峰收回手，问：“孩子，你知道，我其实，是你的父亲吗？”

道安：“知道。”

“云道安，道路的道，平安的安，我应该没说错吧？”

“嗯。”

“她应该是想让你永远平平安安的，才为你取了这个名字……孩子，你怎么会来到这？留她一个人在那里，该有多孤独啊。”

道安看着他：“就算我在那，她也会感到孤独。”

原主已经不在了，失去丈夫和女儿，林周早就被孤独包围。

但她不是原主这件事，道安觉得，这件事情先暂且压下，不告诉云峰。

一下子得知自己亲人的消息，若此时又再得知某些不幸的真相，道安怕他会情绪崩溃。

云峰却以为她言下指的是林周失去他的陪伴而感到孤独，愧疚地说道：“身为一个丈夫，我很抱歉，没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陪伴她；身为一个父亲，我也很抱歉，没能参与你的出生和成长。”

“你不用感到抱歉，你是为了国家而留在了这里，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因为有你的存在感到光荣极了。”道安小心安抚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们不怪我就好……”云峰流下眼泪，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仍是直视道安的眼睛，面露期待，“孩子，你能叫我一声爸爸吗？”

“爸爸。”道安觉得这个词从她嘴巴里喊出来，略有生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