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兮渺凭借自己那少得可怜的恋爱理论知识判断,她和盛时之间就差捅破窗户纸了。
毕竟在线上聊了那么久,他还给她送了板栗饼。
直到有天晚上,不经意刷到学校公众号推送的消息。
前几天的迎新晚会,盛时和一个女生在舞台上演出,他穿着白衬衣,抱着吉他,聚光灯打在他脸上,原本偏硬的五官轮廓也柔和几分。
但桑兮渺没心思欣赏他俊朗的容貌,她的目光被“情侣组合”吸引走了。
他和那个女生,是情侣。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手指定在那儿。
眼前的字像未干的墨迹,被水晕染成一片,唯独那四个字不断放大,放大,占据她全部视野。
最后她只能掩耳盗铃地退出界面,假装没看见。
距离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男人,尤其是名草有主的男人,哪有考试重要。
可越逼自己转移注意力,那根扎在心里的刺就陷得越深。
一动,就牵带着血肉,疼得厉害。
看书的时候,桑兮渺总是走神,复盘之前的种种细节。
她问,她是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他没有正面回答;
板栗饼他说是他顺手买的,也许就是真话,但她没信;
他到现在都没对她开放朋友圈;
……
所谓的他对她的好感,只是她的自作多情。
“他对我有意思”是世上最大的错觉。
说不定,他还会把她的追求当笑话,拿她的事迹和朋友炫耀:看,有个女生这么喜欢我。
就像小时候把一幅画了很久的画送给好朋友当生日礼物,后来听见她和别人吐槽:真是小气,别人送巧克力,送蛋糕,就她送那么个破玩意儿。
桑兮渺想说,因为她的零花钱很少,因为她特别珍视那张画。
她想替自己的真心和画出头,挽回它们的尊严。
但最后桑兮渺选择假装不知道,和她渐渐地疏远,直到成为再也不联系的“老同学”。
友情失败的经历,令她如今在面对胎死腹中的爱情时,再度内耗,甚至臆想出一些没有实证的事情。
桑西渺暗暗啐自己一口:吃了无数堑,还长不了一智。
每当她对人产生兴趣,想与之搭建联系时,收获的总是失望。
她想,她可真惨,还没恋爱,就失恋了。
负面情绪不断堆积,像垃圾一样,不断发酵,散发的恶臭便体现在她的脸上——
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了,嘴唇干得起皮,鼻头还爆出一粒大痘。
稍稍值得庆幸的是,图书馆里有很多这样的考研人。
桑兮渺开始戴口罩出门,既是为了遮脸,也是因为她最近有些感冒。
人不顺心的时候,病毒都跟着趁虚而入。
或许是吃了药的副作用,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学不进去,心里更焦虑,迫使自己去记那些佶屈聱牙的词。
偌大的图书馆里,只有细碎的翻书声,还有偶尔的一两声咳嗽。
看来不止她一个人感冒。
那应该也不止她一个人失恋。
这么想,就得到了一种,类似于同病相怜的安慰。
保温杯空了,桑兮渺打算去饮水机接热水,刚起身,看见一个站在书架旁,两手抄兜,定定地看着自己的男生。
他笑了下,无声地,用口型说:“找到你了。”
……
最近昼夜温差大,中午的太阳暖融融的,到了晚上,风又冷得砭骨。
路灯照不到的地方,树影,人影,皆是影影绰绰的,被北风吹出了几分萧索之意。
桑兮渺将下半张脸缩进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她低着头,脚下的影子一会儿在前,一会儿在后,不清楚第几轮交替时,盛时开口了。
“最近很忙?”
他大概也察觉到,她这些天不寻常的冷淡。
早午晚安消失于聊天框,更别提那些笨拙的,套近乎的语句。
作为被追的人,他似乎不应该问她,是不是半途而废了。
但他还是没忍住,去图书馆,一层一层地,把她找到。
桑兮渺“嗯”了声,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快考试了。”
“学得怎么样?”
“还行吧。”
“你报的哪儿——这个能问吗?”
盛时知道有人忌讳上岸前被打听这些,但他只是为了找个自然一点的话题罢了。
这对他来说,也是破天荒了。
桑兮渺倒是不信事以密成,言以泄败的说法,她说:“本来想考京市,为了稳妥,一志愿填了本校。”
“什么时候考?”他说,“下下周?”
她回以一个“你这不是知道嘛,干吗多嘴问这一句”的眼神。
好似一个巴掌,扇醒了盛时,令他醒觉,自己的表现太过鲁钝,太不像自己。
他索性结束这段尴尬得像相亲对象初次见面的聊天。
盛时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笔,就是那种普通的,0.5mm的考试专用中性笔。
桑兮渺抬眼觑他。
送人礼物不必这么抠吧,这能值两块钱吗……
“咳。”他清清嗓,“祝你考试顺利。”
她心直口快,吐槽道:“这笔是开过光吗,这么灵?”
“嗯。”
桑兮渺:“?”
盛时塞到她手里,又将手抄回兜,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风轻云淡地说:“去庙里找大师开的光,就是个心理安慰。”
她无意识地转了转笔,“我考的是马哲,还不如去拜拜马克思雕像呢。”
“你拜过吗?”
“没有。”
盛时静了静,忽地问:“你想去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