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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迟来晚上回来得很晚。
这是和赵庆国过了明路的,她说自己要去买点东西,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还给了她二十块钱。
她用这二十块钱买了一把很好看的木梳,让店员当作礼盒包装起来。
“我知道,找个机会和她说……”
“你一个男的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
将近凌晨的时候,梁惠和去接她的赵庆国一起回来,进屋见赵迟来还在沙发上抠脚,微微一愣:“怎么还没去睡?就算是周末也不能熬太晚,妈妈怎么跟你说的?”
“嘿嘿,我知道,马上就去,这不等你吗?”她腼腆笑笑。
“你又长胖了?”梁惠上下打量她两眼。
“没有的事!瘦了两斤呢!”她立刻挺了挺腰。
为避免梁惠再说出什么过分的话,赵迟来也不再迂回,拿出准备好的礼盒奉到她面前。
“送给你妈妈,给你拜个早年。”
“……”
梁惠迟疑了片刻,开始撸袖子,“你是又闯什么祸了赵慢?有事说事别来这套啊!”
“不是不是,我没闯祸!”赵迟来冤枉得很,“就是单纯送你个礼物,这都不行吗?”
“无事献殷勤,我信你有鬼啊!”梁惠说着手指已经拧上来。
“啊——”
赵迟来觉得挺多余的。
她翻了个身,又在脑子里把自己扇了一顿,下定决心以后不再干这种讨好梁惠的事。
今天这回也最好烂在肚子里。
“慢慢?你睡了吗?”
门外响起梁惠的轻声询问,她没理。
过了没一会儿房门直接打开了,梁惠坐来床边,拍了拍她的胳膊。
“慢慢呐,我都听你爸说了,是……是妈误会你了,你别跟妈妈计较行不行?”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但有什么用?
赵迟来轻哼了一声,从她手下挪出来。
“哎呀慢慢,”梁惠追过来,“妈妈这不是太意外了吗?之前也没有这样的事,误会也是人之常情吧?”
“这么说,你是嫌我以前不懂事了?”她忍不住转头。
“……”梁惠眨了眨眼,“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但我听起来就是这个意思!”
“妈妈……哎呀我真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的,我要是嫌弃你,说的只会比这个更难听!”她口不择言。
但赵迟来还真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也对。”一副对她的战斗力熟悉至极的样子。
“是吧。”梁惠也不觉得冒犯,顺势又道了一句歉,就把这事儿揭过去。“那梳子我用了,顺滑得很,好用的嘞。”
“你喜欢就好。”
赵迟来瓮声转头,已经没了一开始满心暖暖的期待。
“哪里买的?这款式新得很哦,之前都没见过。”梁惠边说边往被子里钻。
赵迟来随口说了个店名,察觉身后的动静,面无表情:“妈你干嘛?我要睡了。”
梁惠眨了眨眼睛:“我也睡了啊。”
“……你在这儿我睡不着。”
“你当我不在这儿不就行了?”
“妈……”赵迟来颇为头痛,“我明天还要早起,到时候把你吵醒了你又骂我。”
“不骂你,再说我跟你爸请过假了,明早可以睡懒觉,今晚上咱们娘俩可以多说会儿话。”梁惠笑着在另一只枕头上躺下。
清净无望,赵迟来干脆破罐子破摔。“行吧,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你爸让我好好和你讲讲女性生理卫生知识。”梁惠活力满满,一点听不出困意,“那不找对人了吗?我们单位每次妇女大会都是我主持的,好几次还上台演讲呢,熟得不能再熟了,你想从哪儿听起?”
“随便吧,都行。”赵迟来打了个哈欠。
“那就从月经期的卫生习惯开始怎么样?”
“嗯……”
梁惠娓娓开口,还真如她说的那样,一听就很熟练。
赵迟来不怎么吃惊,但有点意外。
她知道梁惠对待工作很认真,这二十年往回拿了不少积极分子荣誉证书,但却不知道她连本职工作之外的妇女工作内容也烂熟于心。
赵迟来转头看向梁惠。
她双手规规矩矩扣合在身前,侧脸被温热的台灯打上一层黄色的眩光,语速不急不缓,眼神专注而晶亮。
做一件事就好好做,身心百分百全部投入,想到什么立刻去做计划,再一点一点实行,日日坚持不懈,月月总结反思。
好像……她一直都是这样厉害的人。
赵迟来忍不住探头过去,和她躺到同一个枕头上,伸手抱住她的肚子,摸摸捏捏。
经历过艰难生育后的肚子松松软软,像极了西点屋里刚刚出炉的原味烤蛋糕。带着温热的气息,还能离指回弹。
“嗯?”梁惠停下,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乱摸什么?”
“我才没有摸你嘞,明明摸的是我的快乐老家。”她撇嘴。
“我看你有点神思不清。”她一把打掉她的手,继续往下说。
赵迟来却没再认真听了。
她想到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和妈妈这么近过。虽然每天都会见面,说话,一起吃饭,但抛弃这些日复一日的琐碎日常,像这样毫无保留的贴贴抱抱却几乎没有。
这是为什么呢?
明明拥抱妈妈是如此简单又美好的一件事。
“妈妈,我会好好读书的。”她突如其来打断,打了梁惠一个措手不及。
“嗯?好好的怎么突然说这个?”
“没什么,”她又缠上去,狠狠在她肩头吸了口气,语气沉醉,“我的妈妈好香啊。”
“是吗?沐浴露吧?我今天换了个新的。”
“不是,是黑洞啊……香香的黑洞。”她摇头。
“……”梁惠没看懂,倒也没把她这个狗皮膏药撕开,吸了口气继续往下说,“到哪儿了?哦,意外怀孕……”
第二天赵迟来如往常一样早起。
练完拳还主动加了一下训,过后小心翼翼上称,却发现并没有太大变化,
“还真是肉去如抽丝啊。”
她有些泄气,回头拿起扫把怒扫落叶,打算这样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一个靓仔插着手从南街巷口走进来,赵迟来看了半天才认出那是陈抑休:“一休哥?”
“嗯?慢慢,早啊。”他微微眯眼,倒是没有认错。
“哇你穿得这么周正,我差点没认出来。”其实也没太大变化,脚下还是熟悉的包浆拖鞋,就是换了个头和牛仔裤。
“哦,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的,好像还是去年过年你妈妈买给我的。”
“哦哦,”梁惠每次过年都会顺带给他添件新衣,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抓住其他重点,“你收拾什么行李?要出门吗?”
“嗯,过几天要去躺北京。”
“去北京做什么?”
“说是有个什么会,院长叫我去的。”
“哦,那蛮重要的,你收拾不过来告诉我一声啊,我来帮你。”
他点点头,继续往院里走。
临了似乎想起什么话,又停下。
恰好赵迟来也开口了。
“对了你吃早饭了吗?”
“没有,我想要的肠粉卖完了,就没吃。”
“没有就不吃了?你什么时候挑上食了还?”她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一块吃吧,肠粉没有啊,今天喝粥。” 她有气无力往回走,“明天也喝粥,天天都喝粥……”
疑似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和精力。
赵庆国端上来一碟油浸咸鱼,打开电视。
“没什么好吃的啊阿休,粥有的是,不要客气。”
“好的叔叔。”
平常是没有这碟东西的,今天是沾了陈抑休的光才能闻到点油腥味。
赵迟来瞥了眼旁边,赵庆国正专注看电视里的早间新闻。趁他不注意悄悄把筷子伸向碟子,夹起一块,然后以迅雷之势收回来。
全程快得很,陈抑休压根没看清,是听见“当”的一声,赵庆国的筷子把她抓了个人赃俱获,才明白过来。
“嘿嘿爸,你就让我吃一块怎么了嘛。”她挣扎。
“放回去。”他镇压。
“就一口,一口就行。”她商量。
“我不想说第二遍。”他没得商量。
“哼。”
赵迟来很快落败,心不甘情不愿放回去。
对面的陈抑休喝入一口粥,盯着那块她放回去的看了良久。正要伸手,一双锐利的筷子头已经抵到他面前。
“想好了再夹。”赵庆国语气森森。
“……我,我自己吃叔叔。”陈抑休咽了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