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希坐在满是陌生面孔的教室里时,心里还有些忐忑不安。她虽然没什么良心,但是一而再再二三地利用贺昶,仅存的道德还是会谴责她的。
于是趁着贺昶还没到教室,她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其实我也不完全是为了体验,我是想来刷脸。”
冯轲没选这门课,但是他们班或者隔壁班的人肯定会有那么一两个人选了。
祝希需要这一两个人散播“谣言”。
她生怕别人看不见她似的,故意来得很早,坐的位置也显眼。殊不知她那张脸放在午后阳光下,就已经被映照出绚烂的光芒,根本不用刻意提醒,路过的人纷纷忍不住侧目。
贺昶走进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景象。
他原本高涨的欣喜被不爽突袭,却暂时没有宣示主权的资格,只能快步走过去,坐在她身旁,给予看客们一个信息:我们认识。
男女一起上课,百分之五十是朋友,另外百分之五十是男女朋友。一半的概率就足够让腼腆的年轻人们心死,但仍盖不住窃窃私语的声音。
祝希察觉到旁边的动静,抬头打趣他:“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会提前十分钟到教室的人。”
“为什么?”
“嗯……”她皱下眉,组织措辞道,“因为你看着就像好学生?”
“就是那种觉得读书是自己的本分,从来不会抱怨辛苦的类型。”
贺昶笑笑,没否认也没承认,把带过来的热饮从桌面推了过去。
“这是什么?”祝希捂着温热的瓶身。
“酒保调的新品,暖身用的,女孩子喝一点对身体好。”
“你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喝酒?”
在教室里做这种事并不合适。祝希很意外,也很惊喜。
贺昶理所当然,甚至耸下肩,无所谓道:“这个酒精度数很低,你不说就没有人知道你喝的是什么。”
这节是中国金融史,授课老师特别水,几乎是一进来就关了灯开始放纪录片,连场面话都没说几句。
教室里拉了窗帘,光线暗下来,却遮不住祝希快要飞扬起来的眉眼。
“看不出来,原来你还是这种人。”
她已经抿过一口,尝出一点玫瑰的清香,凑近他说话时的鼻息都沾染上芳醇。
贺昶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一拍变重了,不知道是因为她的话,还是她的温度。
他克制着自己的声线,故意问她:“哪种人?”
祝希瞥了他一眼,唇角弯弯,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答他。
“披着羊皮的人。”
这应该不算夸奖,但是他就是忍不住笑。
两个人看了屏幕上并不吸引人的视频一会儿,祝希问他:“我刚才发给你的微信你看了吗?”
贺昶的眼睛正盯着那缓慢增长的曲线图瞧,听出她语气里的不安,他原本想说的实话又咽回肚子里。
他故意抽出手机,故意反问:“我刚才骑车来的,还没来得及看。很重要的事吗?”
祝希闻言,一把攥住了他的手机,动作匆忙到不小心蹭过他的虎口。
她摇着头,否认:“不是很重要的事。”
贺昶看了她两秒,确保她对此感到紧张了,才施施然松手,把手机放回去。
那块被她蹭过的肌肤还残存她指尖的热意。
“好吧。”
祝希松了一口气又没完全松,毕竟这条消息已经发出去了,贺昶迟早都会看见的。
不过有她这么一打岔,他应该也能体会到自己的一点点后悔吧?
那在看到消息的时候,应该也不会觉得自己真的那么唯利是图了。
平心而论,如果没有冯轲,她也很乐意和贺昶做朋友。
只是因为有了冯轲,所以她不得不变贪婪一点而已。
祝希就这样自我安慰,能怪别人的就不要怪自己。
一节课过得很快。
贺昶原本是只上半个小时,来签个到就走的,但是今天因为有祝希在,所以他破天荒地地待够了两个小时。
这过程中祝希已经把他带来的酒喝完了。
两个人从充满二氧化碳的温暖教室里一出来,就被冷得抖了抖。更遑论祝希还只穿了件薄毛衣。
贺昶没有犹豫,脱下外套拢住她的肩膀。
“别觉得中午热就放低防备,下午的温度会越来越低。”
祝希冷得打颤,也没心思拒绝了,抓紧了外套吸了吸鼻子。
她舌尖还带着花瓣和酒酿发酵后的甜味,氤氲的酒意却全被冷风刮醒,望着只剩下一件长袖的贺昶,突然尝到了一点前所未有的味道。
名为愧疚。
即便只有一点点,也史无前例了。
祝希担心地问他,“你穿成这样怎么回去?”
校外的公寓再近也没有宿舍近,总不能让贺昶就这样走回去。
突如其来的关心简直像丘比特的箭,贺昶摇摇头,说没事。
就算现在让他把所有的衣服脱下来给她,他也愿意。
祝希皱着眉,提议道:“要不我给你打个车吧?”
贺昶没有拒绝,因为他知道,拒绝了她会起疑。
于是他像一个父母没有空送他回家的小孩一样,被祝希送上了出租车,关门前还被她紧张地关心:“下车了你就走快一点,尽量别被风吹到。”
“对不起,外套我会尽快还你的。”
贺昶心想,这件衣服被你穿过,等它再回到自己的衣柜里时,应该就没办法再被拿出来使用了。
因为它的意义已经不只是一件衣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