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来当模特真是我今年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她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祝希在明亮的白炽灯下,几近痴迷地将贺昶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时甚至在征求了对方的同意以后,用相机拍下了照片以作留恋。
离开工作室走在回宿舍的路上,祝希难掩激动地说:“拜托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好吗?我觉得这套衣服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做,除了你以外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能够穿出我想要的感觉了。”
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校园里黑漆漆静悄悄的,微弱的路灯根本起不了多少照明的作用。模糊昏黄的光线下,贺昶看见祝希的眼睛里淌着他从未见过的浪潮。
一阵又一阵,永不停歇似的,要将他卷入漩涡里。
他看得心醉,一时忘了回答。
祝希误以为是犹豫,急忙抛出更多条件:“我可以付你薪水,价格多少随便你开。”
贺昶摇了摇头。
在祝希抿平的唇角里,他笑道:“我们不是朋友吗?帮朋友的忙怎么收钱。”
其实你已经给过我报酬了。
贺昶心想。
无论是能够穿上祝希设计的衣服,还是祝希今晚看他的眼神,都让贺昶感到前所未有的饱足。
像一个饥饿的旅人遇到绿洲,从此开始相信世界不只是荒漠。
祝希开心得不行,一直到宿舍楼下都还对他恋恋不舍。
贺昶知道那热情不全然是给他的,很大一部分是源于他给祝希创造的价值,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心。
就算是为了祝希的开心而开心,于他来说也别无二致。
隔天,贺昶用只睡了三个小时但是却极其饱满的精神状态去面试。
面试官看着他履历上长长的名次和奖项,一时之间很难想到拒绝这位实习生的原因。
“贺先生,您现在还没毕业是吗?请问是什么原因让您想要在寒假期间到我们公司来实习呢?”
很常规的问题,贺昶很模版地回答了。
面试官脸上露出满意,毕竟在被规训的社会里,形式主义是最要紧的东西。
他不是不能给贺昶一个机会,只是他有点犹豫。
“贺先生,我看您户籍地写着并不在本市,请问实习期间你有固定住处吗?还是申请留校?”
在来面试之前,贺昶就已经了解过了,这家公司存在户籍歧视,基本上不会聘用外地员工。他心里有无数个滴水不漏的完美答案等待他说出口,但是有那么一瞬间,贺昶搭在膝盖上的手还是蜷了蜷。
他面带微笑地回答:“我有固定住处,可以保证固定的上班时间不缺席、迟到、或是早退。”
面试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最后一点忧虑也打消了,很快站起来和他握手。
“后续我们会让人事通过邮箱联系您的,请静候佳音。”
从大厦出来的那个瞬间,积云普遍了整座城市,将太阳压得一点光芒也没有。
贺昶伸手扯松了领带,扑面而来的寒风席卷了整条金融街,行走在路上的人们像一棵棵即将被刮倒的却西装革履的树。
他的手机刚好在这时响起,备注是妈妈。
贺昶的神色稍微放缓了一点,找了家咖啡店,推门而入的同时接起了电话。
“喂?”
已经是深冬。
跨年夜的兴奋劲还没过去,人们满心期待地开始期盼新春。无论是上班族还是学生党,无一不盼望着假期的到来。
而对于被卡在成人世界和少年阶段的大学生们来说,假期前的最后一道关卡——期末周,显然不那么好过。
祝希因为终于解决了心头大患,所以又开始过上了往日里悠哉悠哉的生活,应鹊在工作室里不太见得到她了。
于是那些套近乎的小手段,例如帮她带饭带咖啡、提醒她做青年大学习等关心便没有了用武之地。
应鹊也不好意思总在微信上用一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骚扰她,只能期盼祝希下一次在教室里出现。
祝希不在,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便又开始传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祝希就半关闭了社交媒体,不刻意去搜索便很难刷到。
但是即便是少了这样一条可以大力宣传自己的渠道,祝希也仍然不缺关注度。
那些视奸她的人少了许多谈资,便更加捕风捉影。哪怕是只和祝希挨了一点边的琐事,都会被他们视若珍宝地咀嚼。
应鹊曾经也是其中的一员。
但近来,她有些听不进那些没有根据的八卦了。
不是因为她的人格得到了升华,也不是她把注意力都集中回自己身上,而是因为她和祝希多了一点交集,她从这缝隙中发现,祝希本人和别人口中的祝希完全不一样。
她本人比别人说的更冷漠、更自我,但也更有魅力。应鹊很难不被这个“真”祝希所吸引。
所以在听到别人造谣祝希和专业老师有关系的时候,应鹊愤愤不平地向祝希告状。
祝希的回复很平静:随便吧。
应鹊表现得尤为急切,打了很多字,长长的一段话几乎要占满对话框。她看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心头突然浮起一个恐怖的想法:她或许并不是在为祝希的遭遇而生气,她只是想要得到一个否定答案。
她希望通过祝希证明自己是清白的这件事来满足自己无法得到优待的嫉妒,好继续相信这个世界存在不倾斜的天平。
这认知让应鹊觉得自己真是坏透了,消息撤不回来了,她开始焦虑祝希的回复。
可祝希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说:“你是不是忙完了?我在暮色,你要不要过来玩?”
第二次推开暮色的门,却仿佛从未来到过般新鲜。
因为人很齐,陌生面孔很多。
马上就要考试了,考完试就直接放假,所以兔子提前把大家聚在一起办“年会”。
冯轲笑他:“我们这店开张了都不到两个月,你还真把自己当老总了。”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新年要开好头,做生意就要有做生意的样子。”
“行行行,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不过聊到寒假,有的事情就不得不先安排好了。
“谁留下来守店?”
兔子作为老板,又是本地人,当然不会缺席。但是股东们一个都不在,未免有些没责任感。
徐鸣先举手:“我寒假要出国玩,没空哈。很早之前就订好机票了,退不了了。”
“我家在城西,跨区太远了。”
“有空我能过来看看,但是……”
众说纷纭,你推我推。
祝希在旁边吃果盘,见应鹊有些彷徨无措,她用装着圣女果的小碗碰了碰她的手臂。
应鹊吓了一跳,小声说:“谢谢……”
“没事,坐着看戏吧。”
祝希把手臂搭在沙发椅背上,歪着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她天生看热闹不嫌事大,尤其是和自己无关的热闹,翻天了她还会鼓掌。
暮色的出资人太多,鱼龙混杂的都有。有的人一听到创业两个字就好像被火烧到了屁股的冲天炮,急切地想要飞上云霄,以此来填补自己大学生涯中无所事事一事无成的空虚。
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责任心的人太少。每个接到皮球的人都避之不及,那比赛还怎么继续。
兔子说:“不方便就算了,大不了招多几个兼职。大家别吵了,免得伤和气。轮班也不现实,毕竟暮色创建的初衷就是大家能有一个畅玩的地方,如果真变成了打卡上班,谁都难受。”
冯轲也出来打圆场:“我家就住附近,我可以来。还有贺昶,他寒假不回家,虽然要上班,但是偶尔过来瞅瞅的时间还是有的。”
听到这,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总算散去了大半,大家又开始推杯换盏地假装无事发生。
祝希完全不知道贺昶不是本地人且寒假找了实习公司的事情,她听到冯轲这段话的第一反应是皱眉,她小声问:“这事你和贺昶商量过吗?”
他今晚有事,到现在还没来。
冯轲很随意地说:“还没。不过放心吧,他最可靠了,大概率不会拒绝。”
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可是大家都同意了,而且因为是麻烦事,所以也愿意在利益上做出补偿,说要给有奉献精神的人封红包、发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