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那段时间,斑目隔三差五往医馆跑,又是送水果,又是讲故事,森奈逐渐确信,这个红发男孩真的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的恶意。
“森奈,这些……唔……这些给你……”斑目岔开话题,捧着怀中的那一堆野生苹果山梨递给森奈。
“一角,我咳嗽好了。”
森奈看着那堆水果,咽了咽口水,但是还是犹豫着没有接受,阿银不在,她不知道该不该收。
“嗯,我知道,我帮你放房间去。”
斑目以为她不接手是因为水果太重抱不动,干脆飞速跑进屋,放下那包水果后,又飞快的跑进院子。
跟在森奈身旁,看着她拿着剪子给一株休眠期的月季修剪,斑目只觉得胸口突突跳得厉害。
从何时开始,有这样的感觉?
想见森奈,想和森奈说话。
想到那瘦小的身躯,背着市丸银走了那么远的路,面对奄奄一息的市丸银,宁肯绝食也不肯撒手,斑目很羡慕。
想到她天天和市丸银在一起,对市丸银百般依赖,他心里就泛酸,既羡慕又嫉妒。
想到她生病时,煞白的小脸,咳嗽时,涨红的脸颊,他又揪心不已。
斑目被这种感受折磨了好久,为什么他不能是市丸银?为什么最开始捡到森奈的不是他?为什么第一次见面要抢走她的食物,还纵容那些人欺负她?
如果森奈第一个遇见的人是他,如果没有给她留下那么坏的第一印象……
可是,这个世界的逻辑,就是没有如果。
“一角,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森奈抱着水壶站在花丛中,冬日暖人的阳光,笼罩在她身上,在她乌黑的发间跳跃。
“是不是发烧了?”见斑目愣神,森奈上前一步,站到斑目跟前,伸手想要摸他的额头。
“没,没事。”
斑目有些语无伦次,只是微微低头,就清楚的看到森奈扇动的长睫。
不由全身一紧,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哦,没事就好,馆长说我发烧那天脸都烧红了,把阿银吓坏了。”森奈说着,转身继续给一株圣诞玫瑰浇水。
斑目挠了挠后脑,目光定格在森奈半扎的丸子头上,假装镇定道,“你的头发梳的真好看。”
“啊?”森奈放下水壶,摸了摸头上高马尾盘成的丸子发髻和脖子后垂下的一半头发,突然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是阿银给我梳的,好看吗?”
“好……好看……”斑目撇了撇嘴,闷声回应,“没想到市丸银那小子竟然会给女孩子梳头……还扎的这么好……”
“嘻嘻,一直都是阿银给我梳头,阿银梳的越来越好看了。”
森奈又开心地摸了摸丸子头上红绳,红绳打成了蝴蝶结的样式,贴在发间。
每次低头搬弄花草,两侧的头发都会垂下挡住视线,市丸银本想帮她把头发都扎起来,梳成一个丸子头,奈何她的头发又长又厚,尝试了几次最后只能梳成这种半扎的发式。
“以前也都是他给你扎的头发?”
“是呀,一直都是阿银给我梳头。”
森奈弯下腰,给一株白色月季施肥,散下的一半头发顺着她动作,垂在两侧,半遮住她粉若桃花的脸颊。
斑目瞧得有些失神,面前的这个女孩,变化出乎他的意料,他几乎无法将她和数月前那个傻乎乎的哑巴联系起来。
初见时披头散发,不会讲话,眼神痴呆,穿着宽大的衣服,被打了只知道缩在角落发抖。
逐渐会讲一些简单的句子,看人看物的眼神开始有光,头发虽梳的歪歪扭扭不成样子,但至少不再像个傻子一样不修边幅。
直到现在扎着可爱的丸子头,穿着素净合身,说话流利,眼神清亮,一颦一笑都透着灵动。
“市丸银把你养的真好呀……”沉默许久,斑目缓缓开口。
“一角,你说什么?”森奈像是没听清他的喃喃自语。
“呐,森奈,我有话想和你说……”斑目深吸一口气,似是鼓足了勇气,“如果,我说如果当初先遇到你的人是我,你会像对市丸银那样对我吗?”
森奈站在原地,抿起嘴巴,歪着脑袋,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阳光给她肤若凝脂的脸上镀上一层好看的金色。
半晌后,她突然冒出一句,“你会不会抢我的食物?”
斑目顿时有些泄气,看来那一根玉米的仇真的可以记好久……
“你会不会拿石头打我?”森奈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唔……”斑目不仅泄气,还相当沮丧,“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不是的,我早就不生气了,”森奈摇了摇头,带着笑意的嘴角陷出两个梨涡,“只是一角刚才问我的问题,我没有答案。”
斑目突然莫名的激动,上前想要摁住森奈的肩膀,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住手,“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不会抢你的食物,更不会纵容那些人欺负你,我……现在已经不和他们来往了……”
坐在屋顶嗑瓜子看好戏的柳司焱终于看不下去了,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跃下屋顶。
斑目吓了一跳,“你你……你不是走了么?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喂,这里是我家,我想从哪冒出来就从哪冒出来,”柳司焱环抱起双臂,“我说,你这些问题就不应该问她。”
“啊?那我应该问谁?”斑目一头雾水。
“问你自己。”
“我?”
“对,”柳司焱从腰间抽出折扇,甩开遮住自己的半张脸,“你应该问自己,如果当初先遇见她的是你,你会不会嫌弃她是个哑巴,你会把她捡回家,像白毛一样耐心教她说话,悉心照顾她吗?”
斑目低下头,不再说话。
柳司焱收起折扇,敲了敲自己左手手掌,“你灵力强大,天性好战,未来的脚步一定不会停留于流魂街,如果她像依赖白毛一样依赖你,你会为了她停下追逐强者的步伐吗?”
斑目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前额红色的碎发遮住了眼睛,隔了许久才抬起头,长舒一口气。
“我懂了,”他释怀地笑了笑,“我斑目大人竟然会为这种事耿耿于怀。”
***
夜晚,整个街道空无一人,只剩下北风席卷过街巷的呼啸声,银锁好医馆大门,随后轻手轻脚摸进侧屋。
“阿银……”
黑暗中传来森奈带着困倦的声音。
“森奈,是我吵醒你了么?”
“不是,阿银不在我睡不着。”
“今天事比较多,明天就不会这么晚了。”
银脱下外衣,摸黑爬到床上,刚躺下,身侧的人就钻进他怀中,自从高烧那晚,两人相拥取暖后,森奈已经习惯了窝在他怀中睡觉。
银收了收臂弯,拉近了两人距离。
呼吸着发间沾染的花香,另一只手梳理着长发,森奈的小脸贴近他的脖子,长长的睫毛伴随着眨眼挠了一下他的脖子。
“阿银,幽会是什么意思?”
“……”银的手一顿,不解地问,“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馆长说一角每次翻墙进来,就像在找人幽会……”森奈将中午在院中发生的事一一说与他听。
“嗯?没想到那个红毛还真的有这个心思……”银继续方才顺毛的动作,但语气却冷了几分。
“阿银,幽会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森奈继续好奇宝宝。
“嗯?”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叮嘱,“以后不要收那个红毛的东西了,还有,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我觉得他没有以前那么坏。”
“因为我会不高兴的哦。”
“啊,那我听阿银的,以后不收他的礼物。”
一听他会不高兴,森奈立即答应,同时脸颊惬意地在他胸前蹭了蹭。
银扬起嘴角,满意地拍了拍这只傻兔子的后背,“乖,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