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称作毒眼的韩大人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顿时裂开了一条缝,他盯着那颗垂下去的毛茸茸的乌黑脑袋,竟有些想把它掰起来的冲动。
印象中,宋家的这位大姑娘,他是见过的,那时,她不过是个天真可爱的小丫头,跟着安哥儿一起亲亲热热的唤他舅舅。
一眨眼的功夫,竟也长成大姑娘了,这心思似乎也跟着长了不少,方才明明一脸张扬,却又故作惊慌。
良久,他跟前的侍卫从外头走进来,低头在他耳旁说了几句话。
他朝那人低声说了几句,末了又道,“先带进来吧。”
须臾,一个身穿蓝衫的婆子被带进来,她衣衫整洁,行走间很是端方,进门后也并无慌乱,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行礼,“老奴灵翠见过韩大人。”
灵翠便是那戴了软套的仆妇,她瘦长的手指上泛着些惨白,稳稳的按在冰凉的地面上,隐约可见上头突起的青筋,指甲被修剪的整整齐齐,一如她整个人般干净整洁。
韩隶铭正襟危坐于一侧,虽未开口,那通身的威严仿佛冷风般笼在人身上,令人不寒而栗。
他面色沉了沉,缓缓开口,“灵翠,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你藏于府中多年,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主子们下毒呢?”
闻言,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跪在的灵翠,实在不敢相信,这一切,竟然,竟然都是这毫不起眼的老婆子干的?
宋锦婳虽猜出来一些,但见韩隶铭如此一问,应是掌握了十分确凿的证据,不禁有些奇怪。
这期间既未见他出去做什么,又没听他有什么特殊吩咐,他那些手下竟将一切都查明了?
相较于众人的惊讶,灵翠倒是平静的很,面上虽有些慌乱,但眼神却很淡定,倒显得那丝慌乱有些刻意,“大人,老奴不知您这话什么意思?什么仇恨?什么下毒?老奴听不懂。”
“你将那断子草之毒放进水中,再用毒水洗衣,穿此毒衣者,便可中毒。”韩隶铭顿了顿,又问道,“我只有一事不明,既然你藏了这么多年,为何这次偏偏要戴那软套故意引人注意呢?”
灵翠自觉委屈,大声分辨,“青天大老爷呀,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老奴一个字都听不懂,老奴戴那软套,只因怕弄脏了手,不好再替主子们做饭。再说了,谁这么傻,害了人,还把自个儿露出来。”
闻言,众人也都觉得有道理,天底下哪有如此之傻的人?这也太明显了。
宋锦婳却不这么想,有时候做的太明显也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有时候,做的太明显是因为不把对手放在眼里。
韩隶铭冷冷的笑了笑,“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遂朝外扬声道,“拿进来吧。”
仍是方才进来的那侍卫,手上捧着一盆海棠花,狠狠的瞪了一眼灵翠,厉声呵斥,“这是从你屋里搜出来的。”
他指了指盆底,“这里头可藏着毒呢。”
直到此时,灵翠面上神色才微微变了变,也只一瞬便又恢复了平静。
原来如此,宋锦婳禁不住再去看韩隶铭,如此短的时间里,他单凭一副软套到被浸了毒的冬衫再到贼人□□之处,竟毫无纰漏就将这罪魁祸首抓住了。
看来不但他有些能耐,就连他这些个手下,也都是有点子本事的。
众人仍在惊惧不安,宋川却早已按耐不住,径自冲上前,抬脚就朝灵翠踢过去,幸的一旁侍卫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拦住。
他还不罢休,挣扎着又要上前,口里大声嚷嚷着,“你个贱奴,竟敢毒害主子,简直死不足惜。”
灵翠这时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宋川的目光又冷又狠,“雪蕊也是死不足惜吗?”
刚刚还嚣张踹人的宋川瞬间灭了气焰,又惊又怕的盯着灵翠,“你是谁?”
灵翠惨白的面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红晕,她低低的笑了一声,又看向韩隶铭,“韩大人,不如,咱们就来说道说道。”
“你,你,你莫非是雪蕊的姐姐?”一直默不作声的老夫人再也忍不住,颤抖着问出了这一句,满脸惊骇。
灵翠又呵呵的笑起来,嘴角带着一丝诡异,“没想到老夫人竟还听说过我,那为何当年没有斩草除根呢?”
“您不除根,我可偏要让这仁武侯府断子绝孙呢!”她潮红的面颊上,洋洋得意里夹着一层毒辣,像是要把人碎尸万段。
老夫人心底已是一片寒凉,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的一切竟是因二十年前那件事而起。
“你竟然是雪蕊的姐姐,雪蕊最是温柔善良,怎会有你这么狠毒的姐姐?”宋川喃喃自语,似是陷在某种回忆里,又似是心有不甘。
灵翠冷哼一声,微眯着眼颇含嘲讽的看着宋川,“我再狠毒也比不过你们母子俩,一个寻欢作乐让我妹妹有了身孕,一个痛下杀手要了我妹妹的命。一尸两命,难道我妹妹也是死不足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