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桉奋力向下游去。
那个人不是神明,蚕丝从指尖伸出,他应当不能沾水,方才从水柱上走下时,他的衣摆都是干燥的,丝毫没有潮湿的迹象。
江落是假的,他也是假的,只有她和这个男人才是真实的,也许他才是“神明。”
尽管不知是什么东西干扰了她的思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入她的脑中,但此刻她无比的清醒,过去的记忆也逐渐清晰,涌入脑海。
白无双将他拉了下来,他们链接过神识,怕是以这种方式侵占了她的记忆。
覃桉不知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但覃桉与他赤手空搏胜算太小,就算淹死,她也不要做他的傀儡。
她努力向下游着,水中阻力越发的大,缺氧的感觉让她意识逐渐模糊,上方的河水异常冰冷,下方的却越来越暖,只要撑过最艰难的一段,剩下的就好走了。
她挥动着手臂,右手攥着最后一根钗子,奋力向下游去。
这时上方传来一声闷响,她忽的感身旁的水波不断翻涌,覃桉猜测定是上方又落下一个重物。
未知的恐惧蔓伴随河水浸透她的理智,覃桉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判断失误,那个人追上来了。
漆黑的水包裹着她的身躯,尽管眼前的景象越发模糊,四肢不断变得沉重,她依然攥着那根钗子,努力的向下游。
再忍忍,就快到了。
她又想起被覃轩塞进屋里的那个夜晚,她躲在贴满符的棺材里,压着心中惧意,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再忍忍,天快亮了。
覃桉到意识越来越模糊,她感到水越来越暖,那个人也离她越来越近。
她没有回头,也不敢回头。只能憋着气,划到四肢麻木,那鲜红的衣服就像是枷锁,要将她锁在河中。
她的脑中闪过被阵法黏在地上的场景,四肢大开,看着鲜血流入金铃。
她呆呆的望着天,覃四爷的冷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似她只是块砧板上的肉,得剥开皮,露出鲜红的里子,这才勾起人的食欲。
她的泪混在河水里,水的阻力让她越发的沉重。
她感到他已经游到她身后,而她却快要没了力气。
她感到那人攥住了她的胳膊,想将她往怀中揽,覃桉憋着泪,扬起手,奋力猛地将簪子刺向他的脖颈,鲜血蔓延开来,染红了河中一片水域。
覃桉的意识逐渐迷离,手也止不住的打颤。
她的指甲掐进他的手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踹在了他的腹部,接着她的整个身子逐渐下沉。
她还不能死。
这是她最后一个念头。
鲜血混着河水,染红了片片水域,万岐顾不得伤口,迅速揽住她,向下游去。
水不断回暖,抬头可见光亮,冲破水域的那一刹那。万岐视线模糊,他喘着气,垂眸看向怀中的人,水珠顺着他的下颚滴在覃桉苍白的脸上。
他颤着手剥开她的发丝,温热的手指附在她的脖颈,那微弱的脉搏让他有了点真实感。
黑色的线从她的左臂蔓延到脖颈,万岐蹙着眉,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二指点在她腹部,将河水从她口中逼出。
覃桉呛了几口,恍惚的掀开眼皮,万岐的面容在她眼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张了张嘴,从喉咙中艰难的挤出几个囫囵的字眼。
“别…吃我。”
覃桉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精神上的折磨让她无法催动手指,她的意识沉进了漆黑的识海。
万岐给她输入了灵炁,虽然不比她的纯度,但能引导那紊乱的内力,在看到覃桉面色有些好转时,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垂眸看着她的脖颈,那黑线已经骤然消失,又回归往日的白皙。
两个人浑身湿漉,鲜血染红他的绀色衣袍,真是好不狼狈,他将人抱到岸上,慢慢放平。
这才拔出了离脖颈差之毫厘的簪子,他摸着那鲜血汩汩的伤口,不由得无奈的笑了笑。
他当时对她毫无防备,若不是她气力不够角度偏颇,不然就冲这狠劲,差点死在她手里。
可惜水下结界设有禁制,不然他还能像征性躲一躲,可惜那什么都用不了。
万岐轻笑着摇了摇头,撕了块布为自己简单包扎,之后封了穴道以免大出血。
他盘着腿将覃桉的头放在他身上垫着,这里与琼和楼的位置相差甚远,而且不知还会有什么东西。
他抬头看了眼洞穴,乳石倒挂,蚕丝围绕。他叩手敲了敲地面,几只黑蛛窸窣攀出。万岐给他们喂了几滴血,黑蛛又悄然退去,朝着琼和楼的方向爬去。
万岐低下头,她的脸现在与他近在咫尺。
他细细的看着,从眉眼到嘴角,随之伸手拨开了粘在她脸上的发丝,那苍白的小脸毫无血色,冗长的黑睫也不知因为什么而微微发颤。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蹙着眉,用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希望能缓解她的不适。
他不知她梦到了什么。
若是他们也能链接神识。
就好了。
“你也就这时胆大些。”
这时一阵声音响起,那是与他一摸一样的声音,比不上少年那般干脆,微微低沉,语气却比万岐不正经个几分。
炽游着身子,蛇鳞摩挲着地面,发出窸窣的声响。
炽是万岐的蛊蛇,为保证绝对服从,他的蛊蛇并未开灵识,蛊蛇的力量源于蛊师,他将自己的一部分神识给予了炽,这样既可以保证服从性,也可以转换视野。
万岐看着炽游离而来,盘在地上。他摩挲着覃桉的发丝,覃桉的脸映在他漆黑的眸中,沉声道。
“不急,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