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红蝶蔓延,缠绕她的身子,将冰冷的水面隔开。长庚将她托起,走到岸边,覃桉缩着身子,浑身冻的发抖,尖锐的痛感刺激着她的大脑,她抖着唇睁开了眼,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出。
“你…是谁?”
长庚勾了勾嘴角,撇了眼破败不堪的覃桉,满意的砸砸嘴,笑道:“来救你的神。”
他伸出手,修长的指尖摁在她的眉心,一股暖流蔓延开来,覃桉瞬间觉得身子暖和起来。
他将覃桉放下,她两脚刚沾地,就跌跌撞撞的扑向雪地,她扒着那块雪,小狗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她解开衣袄将它塞进怀中,用体温暖着它冰凉的身体。
覃灵渊等人在看见她如水鬼般爬出时,纷纷吓坏了,全部一哄而散,后退着跑出了梅花林。
覃桉转过身朝他鞠了一躬,她抬起暗淡的眸子,怯生生的盯着他。
“谢谢。”
长庚道:“怎么谢?”
覃桉看着他的表情,下意识捂住怀里的狗。
长庚见她这幅模样,觉得很是好笑,他摩挲着自己耳旁的发丝,垂眸俯视着她。
“别紧张,你只需记得我叫长庚,有需要时,唤我便成。”
覃桉低声念了几遍他的名字,又朝他深深的鞠了一躬,这才抱着狗转身跑了。
回到院里时,天已经暗了,她踩着厚厚的雪,还是湿了鞋袜。
哑婆提前给屋中点了炭火,她坐在屋内,解开棉袄,小心的将它捧在手中。
小狗闭着眼,趟在她的小小的手中。
它是冰凉的,僵硬的。
它死在了她怀里,死在了覃桉捡到它的第一个冬天。
“我可以复活它。”
一道声音响起,长庚站在她身后,一身赤红,耳侧墨发垂在她瘦小的肩上。
覃桉回过头,那双圆润的眼睛闪过诧异之色,她抿着嘴,没有说话。
是了,也许神就是这样,散漫自由并且强大。
“只要你想,我可以复活它。”
长庚鲜有的耐着性子,再次复述了一遍。
覃桉注视着它的身体,瘦瘦小小的,只有覃桉两个巴掌大,黑白相间的毛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灰色。
她摸了摸它的头,缓缓的吸了口气,稚嫩的声音在空中发颤。
“我…不能再难为它了,它已经很累了。”
泪水从她眼眶中流出,她裹上了厚重的斗篷,顶着夜风去了第一次拾到它的地方。
湘山的夜很黑,黑到她看不清路,湘山的夜很亮,亮到抬头可见星星。
她来到一颗树下,挖了个很深很深的洞,小心翼翼地将它埋了进去。寒风刮的她脸颊生疼,她闭着眼双手合十,为它祈祷。
“只要你想,我可以报复他们。”
长庚站在她身后,赤红的衣袍在寒风中刮起,他勾着自己的发丝,来回玩弄。
他自然不会觉得冷,这里是覃桉的识海,这是她的记忆,原本的覃桉是自己从河中爬出,但现在多了个神明,他可以帮她,只要她想。
覃桉回过头,她抬头盯着他,圆润的眸子泛着水光,雪花落在她的鼻尖,迅速消融。她吸了口气,只是淡淡吐出一句。
“谢谢,长庚。”
第二天,覃桉起了大早,她穿着昨日的浅色袄子,天还未亮,黑漆漆的跟昨日没什么分别,就是少了星星。
她提了个桶,往里面灌满了雪,她费劲的拖着桶,爬上了高高的墙。
她缩着身子,四肢抱着桶,静静的等着。她不知等了多久,不知多少雪积在她的墨发上。她睁着那双水润的眼睛,向下看着。
直到那个红点再次出现,覃灵渊穿着红色的衣裳,远远看去,像是雪中一朵娇艳的花,金贵的不可方无。
一步。
两步。
三步。
覃桉直接一桶雪水倒在她身上,从头到尾浇了个冰凉。覃灵渊发出一声尖叫,她抬头看去,反复寻找那人的身影,那块墙壁空空如也。
第二天如此,第三天也如此…
直到覃轩将她抓了下来,将她压在祠堂,她的父亲——覃四爷得知她因为一条狗,浇了覃灵渊连续几天的雪水,当着众人的面,抽了她几鞭子。
覃桉跪在祠堂一声没吭,棉絮在雪中飞扬,湘山除了寒风嚎叫,雪花飘零,还有鞭子的抽打声。
而她的小狗死在了她最无能为力的年纪。
长庚站在她漆黑的识海里,看着她的记忆浮动,手捏紧了衣袖。
他是一位有道德的神,他觉得他比任何人都有道德。他想索取她的皮囊,她的血肉,她胸口中的金铃,他就要帮她完成一点心愿。
他成就过很多女子的愿望,让她们活在识海里。
可这次他什么都没帮到。
他翻阅着识海内容,再一次选了个节点。准备抬脚踏入,他忽的感到背后一阵恶寒,于是回过头,看见很远很远的地方,站着个人,他认得那叮叮当当的服饰。
但长庚知道,他进不来。
他早就试过进入覃桉的识海,一开始就被拒绝在外。好在他提前下了毒,不然也会跟那人一样,直接被锁在外面。